月色如许,夜空一如往日深沉。不过今日大理的上空却晕了一片红云,温暖异常。
红云之下,篝火烈烈,木桩错着木桩,在火中噼啪燃烧,隐约能看出比火光稍深的阴影勾出的形状。
篝火木架摆了数丈之高,又因其祭坛设在小镇不原处的山丘之上,从山脚看去,似是艳黄的火舌卷着夜空,生生吞掉了一块苍穹。
冲天的火光烤得周遭树木圈起翠绿,收拢枝叶。
而篝火四周却满是不畏它的,身着繁复衣裙的盛装人。他们眼中映着那肆意的火球,就连夜夜哭泣的孩童,此时脸上都笑意纯真。
此时的山下,一帮大汉歪七扭八地勾肩搭背,在大街上肆意欢唱,颇有一副“唯此时尽情歌舞才不枉此生”的架势。
唐三一手搭着吴微颜,一手掌着酒壶,走得最是歪扭,眼看就要连带着吴微颜一把拖下水,吴微颜旁边的纪剑就会哈哈笑着拉他俩一把。
纪剑家的最有些干,偏着头问道:“三儿,囊里还有酒没?”
唐三倒举着酒囊点了点,莹莹一滴缀在壶口,唐三伸着舌头,那一滴偏不落下。
这时,吴微颜那侧突然一挤,那滴诱惑着唐三的最后珍露就这么一个弧度划到他脸侧去了。
纪剑家的笑声更加狂肆了,那欲抱肚打滚的动作将吴微颜肩膀压得又是一沉。
唐三不满,嘴翘的高得,活脱脱生了两端肉肠。
他伸手去摸了摸吴微颜腰侧,没有搜到银两。
“帐房,你钱袋子呢?”
“不知道,大概叫贼摸了去罢。”吴微颜随意回了句,方才想起,自己中途逃了那酒席是为了给霍止送礼物,没想到被小五劫走后,遇见宋易边和陆渊,就忘了此事。
刚想做拍脑门恍悟状的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还被一左一右两人架着呢。
那边纪剑又笑道:“不曾想,帐房你这种天天眼前过银子数目的人,也有丢钱的时候啊。得亏丢的不是会长的钱,不然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出来逍遥自在一番了。”
唐三一心找酒,脑袋又昏沉,没在意纪剑的话,只是一口一个“钱呢钱呢”地问,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除了给自家老婆孩子带礼物的,其他尽数将自己少至一月月前,多至半年家底都摊在了今日的酒水上。
纪剑这下笑不出来了,张涛憋着的脸看起来更苦了,他深吸了口气,道:“想买个贵点的首饰就带了半年的月钱,没想到啊没想到,首饰上没花多少,倒是全废在了这酒肚子里。哎,恐怕这次送了礼都有搓衣板跪喽。”
吴微颜暗笑。
搓衣板果真是古今中外御夫良器。
“快看!”
几人中一个大汉指着山顶,他的眸中映着星火。若黑瞳是暗夜,那眼中的光点就成了一颗拖着尾巴向广袤大地缀去的星。
众人顺着他所指处看去。
山丘在树林的包裹下变得深黑,甚至比夜空深蓝的颜色还要浓稠。
然而从吴微颜一行人的角度看去,山丘正面就像被人活活烫出一条口子。明晃晃的血液自山脚逆流而上,汇聚到那处火光最盛处。如同河流归源,缓缓而入,不曾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