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停船处到负责祭典接待的女童暂时安排的下榻处,之间不到两里的路程,却是让九仟岁和诡撰意外地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无一例外地,都仅仅是眼前的景象在变,任何冷暖都感觉不到。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说来虽是一座极为普通的栈楼,但两人高的朱漆门匾上却大气地写着三个笔力遒劲的字:妖之迹。
“这里是‘衍皇’的行宫,今晚就请‘仟皇’与释修帝殿下在此稍作休息,明日三更,小童会再来接应两位”。女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待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退后几步立在门旁的檐柱下,闭目,幻化作一根白缎缠绕的丧杖。
“进去吧”。九仟岁拽了下诡撰的衣袖,然后径自跨进门里,往楼梯处走去。
诡撰深深地叹了口气,亦走了进去。无人…更准确地说应是无妖驻守的柜上,在一本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的簿子上写下:九幽,冥皇,释修帝。末了,他又将簿子向前翻动了几页。他在找一个名字。
一无所获。
他将写满了的簿子合起来,放回原处。
待他走后,楼下又恢复了宁静。柜上的簿子无风自动,一阵翻页的声音过后,已是到了登记最为尊贵客人的第一页。而就在第一行,一个名字赫然醒目:仙域伏督使,公冶花黎。
焰起。
灰湮。
一指厚度的簿子在柜案上化为灰烬。而另一边,一本残破不全的簿子正于修长白皙的指间渐渐变得完整。祭台正中,清冷地端立一只口径足有二十米的巨鼎,目之所及,旖旎的红纱一路自鼎沿脱垂下地面。
透过鼎的视角,一轮银月正幽幽地升起。满目无情。
簿子被翻到最后一页,最下方,指腹掠过还未干透的字迹。“诡撰,释修帝。驱魔斩妖,本我职责所在,注定好了的,你,与我……”风,舞掠红纱,拂弄黑发,将沉痛的心事,随着残碎的花瓣一同抛向清辉熠熠的月轮。
子时已到。
……
栈楼,妖之迹。
诡撰于床上和衣而眠,至于锦被,则被整齐地叠放在一边。
呼吸清浅,仿佛生怕惊扰了某物般。
那红衣的女子在床前稍作站立,便在床边坐了下来,一双星眸深深看着男子的脸庞。
“让我,来帮你解脱吧”。女子摘下戴在脖子上的物件,那是一枚锋利的簪刃。
刃尖抵在了诡撰的眉心……
忽然。
床上的人薄唇翕动,轻唤出两个字来:“花黎……”
心脏一缩,她的瞳孔猛然间放大!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进而大脑一片空白。僵滞在他眉心上方的利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落下。
她闭上了眼睛。
这时。
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略略发烫的双眼。诡撰坐起身来,另一只手轻握了她手中拿着的簪刃。温热的血热蹿出拳心,淌在她的衣服上。即使隔着好些距离,她也能够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腥甜。熟悉。
喉咙喑哑,“花黎,我一直都在等你…想起我是谁”。
被诡撰捂着眼睛,她并不挣扎。只语气冰冷地道,“我的名字,是:西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