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愚淡淡扫了梁晚昕一眼,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庭院里晒了一块红狐嗉子,哪儿来的?”
梁晚昕心里莫名一紧,虽然与丈夫结婚的时间不短了,但他的性子自己到现在还根本猜不透。别看他眼神里无悲无喜,可恰好这样的人,他伸手给你鼓掌还是将你推向深渊,一点儿没有前兆。
她虽管着家里的琐事,在佣人面前说一不二,但对许家的男人,向来敬畏大于亲近。
梁晚昕意识到那块衣料可能有问题,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笑道:“今天太阳利索,老太太把衣料拿出来晾晒。说要送阿凉一件让她穿着。恰好我也在,老太太也说送我一块料子,今天我运气不错,算是沾了阿凉的光了”
许凉心里呵呵:真什么都能扯到自己身上,不就怕爸爸骂她贪小便宜,没了分寸。可她也不准备为自己辩驳什么了,爸爸虽然与自己不亲近,但到底还没到眼花的年纪。
果然,就听许若愚说:“一会儿还回去”
没说前因后果,就这么没有上下文突然来了一句。梁晚昕呆了一瞬,脸色不好看了:“不是我贪那块料子,只人家老太太一片好心,我还回去不是搏了老人家的面子?”
许若愚加重语气:“我说——还回去!”
梁晚昕这下子脸色几乎发青。两个晚辈还在这儿,他竟这样不肯给面子。要自己一言顶回去,恐怕他这样的书生气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官威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强挤出来的笑意都快抽搐了,地毯上火红的颜色和老太太送的料子几乎是一种颜色,此刻却在灯光下刺痛她的眼睛。
再看许凉夫妻两个,都低着头,一副深审的模样。梁晚昕胸脯一鼓,那份闷气都快把她给噎死了:“你让我还,总要给个理由让我跟人家讲清楚吧?”
“就说你不懂事,配不上这块衣料”,许若愚淡淡地说。
“什么?”,梁晚昕几乎要尖叫出来,长久以来装出来的好修养被锐利的嗓音给刺破了,这简直是要让她到叶家去打自己的脸!
许若愚没说话,只不轻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
这清脆的一声响似乎唤回了梁晚昕的理智。她用指甲掐了掐手心,扯了扯嘴角道:“在家里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生怕心里的暴怒当场发作,干脆地转身离开,一声声叫着童湘的名字,借故上楼去叫她吃饭,躲过使她尴尬的气氛。
在梁晚昕的叫喊声中,许若愚站起身来——先曲着两条膝盖,再慢慢直起身来。这么多年熬了不知道多少场会,腰不好成了职业病。
没到这时候许凉总想上前去扶一扶他,但怕他不乐意,总在犹豫之间,他已经站起来了。直挺挺地,不管腰多难受,在人前总直得看起来有些孤寒。
许若愚对叶轻蕴说:“走吧,我们去书房里下一盘棋”,这时候终于看了眼许凉说,“你去找爷爷吧。很久没回来,他也想你了”
许凉真觉得这句话说差了,不,确切地说是那个“也”字。这个家里,除了爷爷,谁还会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