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跟着男配去导演那儿,真巧看到许明昌正在跟导演商量事情。时青脸上的笑容还在,对导演打声招呼后。
她笑奔到许明昌身边,欢快地打招呼:“来探班啊,都不打个电话。”
许明昌看着她皎洁明亮的笑眼,实在狠不下心,现在就告诉她,她父亲猝死的消息。许明昌只是别过脸去,对她轻声说:“跟我回去吧,我和导演都协议好了。你的戏份下个月拍。”
时青不解地看着他,而许明昌则避开她的眼睛。当看到许明昌眼睛里的痛苦蔓延开。时青一下子害怕起来,拔腿狂奔。
许明昌跟在她后面追,一把抓住了懵掉的时青,急切地说:“时青,时青,你别这样。我定了机票,我带你回家。”
时青已经发狂了,她用拳头砸他,使劲地踢他,要挣开他的怀抱,却挣不开,只得嚎啕大哭:“你骗我,对不对。你骗我,对不对,没事的,你骗我。不可能的。”
片场的人都聚集过来,看着时青和许明昌的热闹。导演看不下去现场的混乱,怒吼:“都聚在一起干嘛,还不干活。”
他又随便指着一个群众演员大骂:“还玩不玩了,扣你工资啊。真******畜牲。”
而许明昌心里很难受,只得半抱半推着时青去找司机。一路上任由她踢打,就是不放手,只是不断宽慰她:“不要哭,不要乱,你现在很不冷静,会出事故的。”
这时许明昌的司机极速开车过来,时青的妆容被眼泪浸染,一路大哭毫无形象,车也一路飙到机场。许明昌想安慰时青,却无从安慰。
终于时青从大哭变成无声的落泪,大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不断从时青的面颊上滚落,跌碎,
滚落,跌碎。
颗颗都砸在许明昌的手背上,像花一样绽放,又留不住。许明昌看着这个丧父的女人哭成孩子,真的不知怎么安慰。所有的语言都成了苍白的呼唤,换不了鲜活的生命。
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蹲在门外沉默地吸旱烟。而母亲在土房子里的旧木床上伏身痛哭,嘶哑地哭喊:“妈妈啊,我可怜的妈妈啊。回来吧,妈妈,不要走啊。女儿不孝啊,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啊。”
后来他害怕地叫妈妈,妈妈却总是哭着喃喃自语:“我没妈妈了。妈妈,我没妈妈了。妈妈。”
在北京挣扎十几年的许明昌,突然意识到当时的妈妈和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相像。而他的妈妈在八年前就去世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许明昌还在北京的夜店里陪人喝酒,是爸爸打电话过来告知的。由于事业刚刚有所转机,在北京的许明昌只敢请了三天假,刚刚够他坐火车来回,可以在家里住一个晚上。
赶到家的许明昌只见了一面母亲的遗容。所有的亲戚一开始都对他的指指点点,戳他家的脊梁骨。
这一切许明昌都无视,一路上的茫然若失,空空荡荡,直到他看见母亲的脸时,才真的意识那是一张死人的脸。他跪在母亲的面前,趴在地上哭,哭得很委屈,很委屈,哭所有的事,所有的悔恨。
现在,他看着时青的脸,仿佛也看到自己的脸。
终于时青的眼泪流干了,她是变得极其颓败如同丢失灵魂的木偶。许明昌带着她去了医院。
这个拖着空壳的人,漠然地听着医生说:“猝死,身体很不健康,长期治疗,癌症。”
别人让她签字,她的手拿不起笔,拉着她的手才签好。尸体要送去火化,时青苍白着脸上又开始落泪。终于,在火化场里,时青再度崩溃。
她抓住木板,不让人抬走,手指死死地扣着,哭喊:
“爸爸,不要走。不要,不要火化。爸爸,没有死。你们不许动爸爸。我爸爸没死。他还活着。”
火化场里的工人早看惯了这样的场景,他们面色敬重督促许明昌劝说时青:“让死者安生,不要太过悲哀。”
而许明昌也没办法啊,他又是劝说又是扣开时青的手指。时青死活不松手。
这时,有其他人想强行拉开时青。许明昌怒瞪回去,他一个人用尽所有力气终于把她拖走时,时青也已经虚弱不行。
她死死地盯着熊熊烈火,吞噬着父亲的躯体,木木地喊声:“爸爸”
便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