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童推开窗,满天星河。她朝窗外伸出手,夏日晴空,夜幕下万籁俱静的空旷。她的指尖划过,星斗缱绻的连成线。施童忽然想起《美丽心灵》里对着星空画伞的片段。笃定了的缘分是上帝修炼的一门玄学,即便穿越星际,依然在某个时刻敲开你的门,更何况是藏在心底里的蓄意。天边命运交响曲一声锣响,已经预示一切开端。
A中是唯一不需要军训的百年老校,光是一个金光灿灿的牌匾树在那里,足以让家长驻足学生膜拜。她正在铺床,跪在床沿上慢吞吞的对付褶皱的被角,燥热的空气把她搅得有些不耐烦。门突然砰的一声开了,施童闻讯回头,眼见一个穿着PAULFRANK套头衫的女生,留着简练的波波头,拖着行李箱,背着两个大包,耳边夹着电话“行了行了,都说了我一个人。哎呦,别来,行了啊,我在忙,回头再说”便匆匆挂了电话,施童扭身朝她打招呼示意,互报了姓名,便转身继续干活。林萍把行李箱和两个大包往地上一扔,靠在桌边热的用手扇扇子,“这鬼天气,居然上课那么早,要不要活!”施童笑着回头打量她,叫做林萍的女孩子一双细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透着亮晶晶的神采,两片薄唇上下起合:“我刚打听了一下,你知道今年市状元吗?居然分在我们班!。”她微胖,牛仔裤大腿部分绷了起来,说到激动处,波波头上不安分地竖起两撮毛发飘上飘下,真是有趣的女孩子,施童停下手头费劲的工作,“苏奕涵吗?我知道”她当然知道,整个暑假,她专心致志做的一件事就是收集全市报纸的教育版,同一张照片,长大的苏奕涵和记忆里被光与影模糊了的背影有着太大的差别,那是在冬天里照的,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背心,露出好看的白衬衫,身形挺拔修长。白皙的脸庞露出细细的笑容,英挺的鼻子,精致又不流于俗气,施童沿着他的轮廓仔仔细细的剪下照片,每一声咔嚓都像是她的颓败与无力,苏奕涵比她想象的帅气,比她想象的优秀,比她天马行空创造出的幻想还要出乎意料的美好。她看不清他的灵魂,在童年里有过交织的那点坐标,对他来说算是什么?但是,对施童,那一刻,他一声:“长大了我就娶你”的戏言就像春藤一样缠满她的童年。
施童干笑了两声,“看过照片的”她下了床,把寝室登记表交给林萍,“不麻烦的话,就把手机号给我存一下吧”
“我正准备去办个号呢,你去报道了吗?我一堆东西没收拾,你要是有空帮我也一起报道”
施童点点头,把林萍和自己的登记表装进白色的文件袋里出门了。沿着小路往前走,来到学校之后还没有仔细的欣赏过沉淀着古香和文化底蕴的百年老校,它静静的矗立在盛夏光年里,缠着稀疏爬墙虎的灰色围墙算不得斑驳,被阳光一寸一寸的折射,透着朝圣的味道。终于到了阳光明媚的开阔地带,施童顺着路标找到了自己的教室,新同学正在大扫除,到处摆放着拖把和浸着抹布的脏水桶。施童的表情僵在那里,初见来的出其不意的容易,让她一阵眩晕,习惯了仰望和活在模糊记忆里的人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跟她想象的丝毫不差,好看的格子短袖衫合贴的修出完美的身线,露出玉色的手臂,拿着一沓登记表,手腕上的黑色手表,指针亮闪闪的。施童盯着他的手,听见他说:“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吗?叫什么名字?”“啊……施”,那个“童”字还留在空气里,就听见哗的一声,楼上凭空扑下来一桶水,刷的一声水全部铺在施童身上,从头到尾浇的施童透心凉,她瞬间清醒了。就听得上面的喊道:“哎,同学,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施童抬头,一个男生手里拉着拖把和空桶,吓得脸色苍白。
有时候,忍耐是一种莫大的智慧。
施童下意识的去抓纸巾,才发现除了装登记表的透明文件袋她什么也没带,这就是施童日日幻想的邂逅!她在心底哀嚎,上帝勾勾指头开始惹是生非,粉碎一切蓄意和浪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双手朝她伸来,手上是一沓餐巾纸。施童的刘海滴着水,她看见苏奕涵抿着嘴和憋着笑的惊讶:“你没事吧”,现在施童想死了,她猛地放下登记表转过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走神地想苏奕涵的笑,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燥热的脸,第一次给他留下的印象,竟是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施童沿着小路把校园绕了个遍,直到一排残缺的路灯在夜幕下“挣扎”地相继开始照明,时暗时亮,断断续续,像极了她糟糕透顶的心情。她颓然的回了寝室,有气无力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林萍还在噼里啪啦的讲电话,看见她努努嘴示意桌上的文件夹。她扫了一眼,是一张校园卡和一叠入学通知。拉开椅子,只听得椅子脚和地面摩擦出阵阵呻吟,她坐在书桌前支起灯,翻开日记,提起笔,写下日期
8月10日晴我遇见了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我的名字,一桶水就飞下来了。
狠狠的握紧笔。林萍讲完电话收了线,“你今天怎么回事?不是去报道了吗?怎么还让苏大班长亲自把校园卡送过来?”
“什么?”
“就是苏奕涵啊!那个市状元,居然是我们班班长!他问你在不在,说你没拿校园卡就走了!我说小姐,你报道是去游魂了吗?”
施童说不出话来了。日记本干枯的纸页上,“一桶水”三个字旁边泅了一圈厚厚的墨迹。
今天晚上,勾勒在星辰里的月亮渺远而园亮,施童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