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持刀带棍的打手们鱼贯而出，散入茫茫人海。偌大一间黑拳赛场……更正，应该是前黑拳赛场，很快变得空空荡荡，除了遍地狼藉和哀嚎的伤者外，几乎没留下多少生死混战的痕迹。
这是社团之间某种不成文的默契，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尽量不给官方添麻烦。
远方渐渐响起了警笛的声音，唐威退出，毕显福只能独自把砸场子的后果担下，不但无法祸水东引，留下的伤者在救援到来之前，只能自己挣扎求生。
毕竟“热心市民”在匿名电话里不可能把事情说得太清楚，否则会留下太多的可用线索，给自己惹祸上身。
总之，姗姗来迟的警车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并派出特警小队闯入时，我早已坐上了车，按照预定路线抵达了临时汇合点。
漆黑的宝马停在一间工厂模样的建筑门口，车灯直射一扇虚掩的铁门。
“请跟我来。”司机兼保镖熄灭引擎，带我走了进去。
宽广的车间内，满是罩着塑料布的各类重型机械，上面落着薄薄的尘土。这个鬼地方多半已经荒废许久，而且重开之日遥遥无期——既然蹈海龙需要这个地方解决私人事务，当然越冷清就越好。
我现在开始怀念自己那双廉价却舒适的休闲鞋了，更换行头的时候，我用它们换下了那双该死的高跟鞋后，将它们抛在脑后，结果陷入了无鞋可穿的尴尬境地。
还好，地面上没什么小石子、碎玻璃一类的东西，就算光着脚也不用担心。
吱呀——推开最后一扇门，我重新沐浴在光明之中。
“来了？”毕显福笑呵呵地迎上前来，“人已经抓来了，您看……接下来是怎么个章程？”
“有鞋吗？”我有点儿难为情地问道，“你那家店里的东西质量真差劲！没走几步，鞋跟就断了！”
“鞋？”毕显福低头看看我那双脏兮兮的脚丫子，大手一挥，“去，找地方弄双鞋来，要合脚的！”
一名手下领命而去，蹈海龙眼巴巴地看着我，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为了照顾蹈海龙在手下心中的形象，我试探着问道：“接下来……咱们一起审审他？”
谁知毕显福大大咧咧地说：“不用不用，您来就好，咱不会介意的。都是一群门外汉，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完全没这个概念，何必浪费时间呢？”
翻译：面子有啥用？能包饺子吃？我这条小命都快没了，您赶紧问吧！
既然得了蹈海龙的许可，我当仁不让，小心地绕到了人棍的背后。
人棍当然指的是那位“大师”了，毕显福小心谨慎的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竟用绳索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裹得好像一只粽子，就差用拘束服将他死死锁住了。
我从背后摘下了他的头套，略微放松了蒙在他嘴上的口罩。
“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问题，如果答得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
从进屋到现在，我用的一直是假声，可谁知就算是这样，对方依然从声音里听出了我的年纪。
“咳，孩子，别闹！按照江湖规矩，你们这么待我是不对的……”
咚！离他最近的那名打手一拳捣在了他的腹部。
“嘿！”我狠狠瞪了打手一眼，“我让你动手了吗？”
可怜的打手眼巴巴的看了看自家老板，又看了看我。
我无奈地说：“我让你动手，你再动手，行吗？”
真头疼，这些社团人士就不能好好跟人交谈吗？非要动手动脚？
“我说我说，你们问什么我都说！”大师非常没有骨气地乱叫起来，“嗯，我叫药猴子，是伐？干的是镇场子的活计，哦哟……疼疼，每个月工钱是三万块钱，月底现金结算……”
这家伙还真是滑不留手，我还没问他就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真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停！”再这样拖下去，我恐怕又得熬一夜了，“给我闭嘴！我问你你再说！”
可这家伙根本就没有闭嘴的打算，反倒越说越快了。
这些混蛋！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房，莫非真以为我不敢让人揍他？
一阵寒风吹来，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不对！这阵风吹醒了我，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进屋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温还是挺高的——至少说话呼吸的时候没有任何白雾出现，可为什么现在我每次呼吸，眼皮底下都会出现一条明显的白柱？
当啷，一名打手脸色发青，手里捏着的武器掉落在地。
如果是别人还好，这家伙正是刚才揍了药猴子一拳的那个打手！
“你怎么了？”他的同伴也看出了此人不对劲儿，“病了？”
“别碰他！”我大声尖叫道，“他可能已经被控制住了！”
我的记忆飞快闪回，注意力聚焦在刚才药猴子那些毫无意义的语气助词上。
咳、嗯、伐、哟、疼……这似乎是某种咒语拆成片段后的读音！
这个自称药猴子的家伙竟然一直在反抗，手段隐晦到这种程度，就连我都被他蒙蔽住了！
咒语可以被拆成一个个音节碎片渐次诵出吗？这些咒语碎片中，夹杂着其它词句不会产生干扰吗？这种诡异的事情就连老太婆都没对我提起过！
可惜，我的提醒迟了一步，打手的同伴搀了中术者的手臂一把，脸色立刻变得跟他一模一样。
“给我干掉他们！”
一声令下，脸色铁青的两名打手朝在场的其他人身上扑去。
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糟糕的是，优势似乎不在我们这边，而是在……“人棍”身上？
“啊——！”
一名打手被捏住脖子，青色的气息如潮水般在他的皮肤上蔓延开来。
“别过来！别过来！”
其他黑西装们亡魂大冒，手里的武器雨点般朝袭向自己的同伴砸去，丝毫不顾同袍之谊。
但是，这样的抵抗终究徒劳，中术者仿佛失去了痛觉，无论遭受怎样的伤害，都好像没事人一样，忠实地执行着药猴子的命令，接连将敌人变成了面无人色的同伴。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为什么这么厉害？更重要的是，怎样才能破掉它？
慌了手脚的我六神无主、心急如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