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那几位蓄势待发的保镖,又看了看正欲择人而噬的蹈海龙,突然有种很想上厕所的冲动……
以前只在警匪片里出现过的剧情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无论谁都不免感到阵阵恐慌。
要知道,我当初跟这些人联系,提供的服务仅限于信息类,比如算个命看个风水什么的——混他们这行的人对命运总是充满了敬畏——至于驱魔解咒这样的大活儿我压根儿就没打算接触。
人算不如天算,你不主动去找麻烦,麻烦主动找上了你,疑心病重的大头目把矛头指到我的头上,如果应对稍有不利,搞不好明天早上的报纸头条就是我的讣告。
怎么应对这类情况,老太婆特意跟我排练过几次,只是……我没料到这么快就能用到。
我板起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给、我、放、手!”
跟这类人打交道,必须秉承一个原则,那就是绝不能露怯!
露怯意味着心虚,意味着隐瞒,意味着背叛,他们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非要等证据确凿才定你的罪,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丝怀疑,就足以置你于死地。
蹈海龙盯着我,纹丝不动,似乎是在寻找我表情上的破绽。
又过了大约五秒钟,紧握住右腕的那只手松了开来。
我捋起袖子,倒抽一口冷气,雪白的手腕上多出五道乌青色的印子,并且还在隐隐作痛。
武力差距太大,毕显福不认为我一介女流之辈能对抗得了四名彪形大汉,放开我并不意味着他打消了怀疑,只是给了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而已。
我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手段,每一行里都有各自的规矩,有些秘密,我哪怕是死,也绝不能告诉外人。”
毕显福抬了抬眉毛,他听懂了我话里面的暗示。
“小丫头……”这种称呼意味着毕显福还是看不起我,“……你说得对,每一行里都有秘密。可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给你句明白话,我混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是靠吃斋念佛、心慈手软。”
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原地,我必须拿出令他安心的证据来。
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我把月蚀抱出来,让她跟蹈海龙说两句话,我的危机自然解除,可我能这么做么?
蹈海龙想要的,只是一个保证。他得知自己中了诅咒以后,第一个选择就是跑到千途馆来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魔都吃这碗饭的人不少,撇去真正实力不论,更善经营、会做广告的店铺不是没有,蹈海龙想要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先找她们?
据我推测,他很可能已经找过了,但由于类似的原因,他拒绝了她们的帮助,所以,才轮到我这个还没出师的见习魔女跟他打交道。
想治好人面疮,又担心我趁机下手害他,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或许……已经有哪个见钱眼开的魔女冲他下过手了?
不管怎样,老太婆的情况必须保密,寄魂术的秘密不光会招引教会的怒火,它本身同样是其他魔女的追逐目标。如果泄露给外人,我的下半辈子多半只能在躲躲藏藏中度过了。
正当我陷入两难之际,一声猫叫传来。
“喵……”
喵?
月蚀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
老太婆?她怎么出来了?这跟我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
月蚀纵身一跃,跳上了蹈海龙的膝盖,仰起头来,示意他接过嘴里叼的白色信封。
毕显福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从猫嘴里接过信封,月蚀跳下他的膝盖,重新钻进了黑暗。
他撕开信封,匆匆扫了两眼信纸,朝手下打了个手势,揣进西装的手纷纷抽了出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空。
我很想知道老太婆在信封里写了什么,可惜对方在读完信之后,把信纸按照原样叠好,放了回去,不给我一丝偷看的机会。
“呵呵呵呵……”毕显福的脸绽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行,确实有两下子,用猫送信?这我倒是没想到。”
我缓缓地松了口气,无论老太婆给了他什么解释,既然他不反对,那就意味着我得到了他的认可,声望由冷淡升回到友善。
按照他的思路,我的确没说谎,别看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我可以利用月蚀跟外界联络,跟他从马仔手中获取的信息并不抵触。
一回头,蹈海龙教训起手下来:“都跟人家学着点儿!不要让你盯人,你就死盯着人,人家养的猫猫狗狗照样能送信儿!”
“是,老板!”
“明白,老板!”
哼!我才懒得看他们演的猴戏呢!
捡起那根细细的白桦枝,我冷冰冰地说道:“抬头,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毕显福态度大变,不再像刚才那样浑身是刺,主动配合着我把脸凑了过来。
他脸上那片人面疮上缘已经盖过了太阳穴,下侧即将接近嘴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诅咒的中心应该位于眼角下方两公分左右的位置。
我一边忍着恶心,一边用力刮削人面疮中心位置,从溃烂的皮肤里中硬生生碾出小指肚大小的黏液来。
我把黏液分别往两个小玻璃瓶里刮了刮,顺口问了句:“你这种情况持续很久了吧?”
蹈海龙老老实实答道:“将近一个月了。”
我“哦”了一声,收回心思,聚精会神地将不同的药材投入小玻璃瓶。
将近一个月?诅咒持续这么长时间还没爆发?嗯……有意思。
老太婆提到过,人面疮这种诅咒共分植入式与创发式两种类型。所谓植入式,顾名思义,是利用之前受到人面疮诅咒的受害人,将他身上的人面疮粘液收集起来,作为诅咒主材,令下一个受害人中招。施咒手法相对简单,只需要令患处与粘液接触,再辅助相应手段即可。
创发式就比较麻烦一些,如果把植入式人面疮比喻为流感的话,那么创发式人面疮就是癌症,驱散过程不但痛苦、艰难,而且容易复发。另外,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植入式更类似疾病,而创发式更接近诅咒。
材料全部投入完毕,两只小玻璃瓶接近半满,透明的液体中,漂荡着截然不同的无数悬浮物。
我塞上瓶盖,用力晃了晃,然后“咚咚”两声,把它们顿在蹈海龙面前。
“等五分钟吧!五分钟后,是死是活,就看这两个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