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之前曾对我颐指气使的女生大声说道:“下面我宣布,超自然研究会与古文学研究会的第三次联谊,现在开始了!”
啪啪啪……掌声虽算不上七零八落,跟热烈这两个字却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第三次联谊,如此说来,这样的蠢事儿已经不是头一回发生了?
我心下稍安,如果前两回联谊都是这样的大阵仗,那么我的担心说不定就是多余的了。当然,也不能排除此次联谊有异的可能性,凡事还是小心点好。
从其他人的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出,不是所有人都对本次联谊有所期待,更多的表示出了深深的无奈。
我非常理解他们的心情,记得四个月前,上级领导来视察七宝高中,结果被学校严令我们谨言慎行,下课不准说话,校内禁止奔跑,连在校内用餐都得细嚼慢咽……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就叫折腾!
大家和和气气热热闹闹地聚个餐不好吗?非要搞得鸡飞狗跳,又是布置又是准备的,除了满足上位者的虚荣外,对社员们有半点好处吗?
如果我是货真价实的社团成员,我也会这么认为。
如果。
然而在我眼中,面前的一切欲盖弥彰地告诉我,这场联谊没这么简单。
记得我几分钟前喝下的那瓶灵视药吗?老太婆一辈子也没配出来几瓶的灵视药,其珍贵与否自不必言,有可能的话,其实我也不想喝掉这东西。如果食物的味道能够量化,将月巴克泡芙的美味值定为十,学校饭菜的美味值定为一的话,灵视药的美味值差不多可高达负的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
嗯哼,扯远了,言归正传,毕竟药水不是让人当成可乐喝的,味道只是其次,效用才是关键。
灵视药,顾名思义,是一种为人提供通灵视觉的药水,可用来捕捉灵体的存在与移动。至于什么是灵体……知道鬼魂吗?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没有天生的通灵视觉,没有几个魔女拥有这种能力,虽然这东西可以通过严苛的训练强行“开天眼”,但我的为人大家很清楚,是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空中的稀薄灵气像一锅被搅动的蛋花汤,在我们头顶形成了一个小型台风眼。
“下面,请大家各就各位,将蜡烛点燃,拿在手中。”
要开始了,我感到自己的手心汗涔涔的。
两个社团的人或积极或无奈地站到魔法阵周围,形成一个人圈。
“大家坐吧。”那个女生舔了舔嘴唇,并未坐下,“那么就由我先开始了。”
啪!有人将小礼堂的室内灯光全数关闭,黑暗的空间内,只余星星点点的烛光。
“摄像师调好角度没?”
“好了。”黑暗中有人答道。
摄像师?我不禁一愣。这不是召唤仪式吗?要摄像师干什么?
“很好,我的故事名字叫做,浓雾中的小屋。”
故事?浓雾中的小屋?慢着慢着慢着,我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魔法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个低调,老太婆哪怕到死,也只肯把自己的知识亲口传授给我,没说把自己毕生所学记载在某本书上,以供我自行学习。如果这场召唤仪式——如果它真是召唤仪式的话——是幕后某人设计举办的,又怎么会容许仪式内容外泄?
如果魔法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到的东西,它还能像现在这么值钱吗?
知识与技术的珍贵程度,往往与掌握的人数成反比。造纸术、印刷术、指南针和火药珍贵吧?没有它们,我们人类社会绝不会像今天这么繁荣。但是,我们换个问题再问:它们值钱吗?
造纸术可能麻烦点,工艺比较繁琐,但活字人人都能做,指南针就更不用说了,简单的版本其实只需要一小块磁石、木片和一碗水而已,火药的配比则更是烂了大街,我相信当今世上没几个人不清楚。
同样的道理,如果召唤魔法人人都会,它还有价值可言吗?
所以,当听到“摄像师”这个词儿之后,我心中突然感到无比的荒谬。
这真的是召唤仪式吗?我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可能出了点偏差。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人不重视魔法,非要把它宣扬得满世界都是,讲故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启动召唤仪式,难道不需要复杂繁琐的念诵咒语、献上祭品、提出请求祷告之类的一系列流程吗?
讲故事又是哪门子的召唤法?
“把蜡烛往脸上挪挪,太暗了。”黑暗中的摄影师说道,“我这摄像机的像素太低,光线如果太弱,拍出来的片子上根本看不清脸。就不能稍微开几盏灯吗?要个气氛就成呗!”
一听这话,本打算继续的女孩没好气地回道:“你告诉我,哪盏灯开了以后还有气氛?鬼故事只能在黑暗里讲,点了灯还有什么效果?叫你去弄个好点的摄像机,结果你弄个破烂过来,拍不清楚的后果该怪谁?”
“这怎么能怪我呢?”摄影师叫起屈来,“好点的摄像机是我说借就借的吗?动不动几万块一台,人家哪儿敢借我一个学生?哪怕是租人家的摄像机,人家也得愿意啊!更何况,租金加上押金,卖了我也出不起,连管你要点经费你都推三阻四的……”
方才压抑、阴暗的气氛顿时被这两位的激烈争执一扫而空。
听他们这两位的意思,好像是男摄像师因为资金问题,才无法弄到更好的摄像机。并且话里隐隐还存着指责女主持人的意思,说她不肯为拍摄工具划拨更多资金,所以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聪明的会员如我,都选择了保持沉默,只有傻不愣登的才出面为他们劝解。
“好了,我不跟你吵了。”不讲道理的女生使出了杀手锏,“已经都这样了,再吵也没有用,你管好摄像就行了,光线实在不够的话,你们——”
她的意思是指除她以外的其他人。
“——你们都稍微把蜡烛往这边凑凑,增加点亮光。”
哈,说得轻巧!为了保证气氛,你在地上画了个占地十米方圆的大圈,蜡烛的光亮隔那么远,还有个鬼的用!“
不过她这番话本来就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为了结束这场争执。
果不其然,摄像师的指责戛然而止,现场只余尴尬的沉默。
“嗯哼。”见无人争锋,那女生清了清嗓子,“那么,本次联谊继续,我故事的名字叫做,浓雾中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