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写你那没人看的小说了?”老凯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哗啦,桌上几张稿纸被她一把抓了过去。
“我看看你又写了啥?两人正站在一家气氛诡异的店面前……嘿!小家伙,我的店什么时候气氛诡异了?”老凯莉边读边抒发着心中的不满,“……橱窗玻璃后面的动物尸体和诡异雕像……那是材料和咒器好不好?没了这些东西,我看你怎么施法下咒!”
“不看了,看不下去了!”老凯莉又胡乱翻了几页,把那几张稿纸扔回桌上,“通篇都是胡说八道!任何一名真正的魔女,都绝不会让收保护费的混混有机会踏进店门!这简直就是业界之耻!”
“这是小说啊,老太婆。”我没好气的解释道,“小说本来就是虚构的,如果这两个混混在进门之前就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死,读者怎么知道是我们干的呢?这叫前后呼应,懂吗?”
“在我看来,这就是胡说八道!”
呼!一道黑影掠上桌面,险些把蜡烛带倒。
它是老凯莉养的黑猫,名叫月蚀,今年四岁,自从老凯莉去世之后,我就变成了它的主人。
“再者说了,我从来没用过什么花盆。”老凯莉借助月蚀的嘴说,“满大街都是缺了井盖的下水道口,何必在这些恶棍身上浪费一……两具花盆?”
我叹了口气,拢起稿纸,心知今天这小说是没法继续往下写了。
“又要开始上课了对吧?今天学什么?”
“呵呵,你好像还很不情愿的样子嘛……臭猫!别老舔来舔去的,脏死了!”
月蚀低下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偏偏老凯莉的怒斥从它的嘴里传出,截然相反的言行看上去无比的诡异。
我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压下了大笑的冲动,这就是将自己的灵魂凭依在动物身上的缺点,虽然它们大多数时候都会按照你的想法行动,但是动物自身的本能是根本无法磨灭的。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月蚀放下爪子,思考了两三秒钟,“哦对,上课!你以为我喜欢在你身边唠叨?要不是因为放心不下你……”
看,老凯莉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这句“你以为我喜欢在你身边唠叨”的话出了口,紧跟其后的通常都是一番长篇大论。
可谁知我这次居然猜错了:“小东西,我问你,你知道一只猫能活多久吗?”
一只猫能活多久?什么意思?
“三……二十年?”我试探着给出一个答案。
“错!如果雌猫保养得好,而且一生都不产仔,最多也只能活个十来年!”
“呃……”我明白老凯莉的意思了。
月蚀现年四岁,如果按照十年的寿命上限来算的话,它差不多还能陪我六年时间。而这也是老凯莉附在它身上的最后期限,等它撒手人……猫寰之后,老凯莉自然也无法继续存在。至于魔女的相关知识嘛……自然也就灰飞烟灭了。
看!魔女就是这么麻烦!其他人死了也就死了,而在死后还能回来找你麻烦的,除了魔女以外,也就只有……
叮铃!有人推开了店门。
月蚀低声嘶嘶叫道,诅咒着这个打断了对话的登门者,我没理它。
“伊雯,你今天没去学校?”一名身着警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唐威,今年十八岁,刚刚当上警察不久,勉强算是一名“警二代”。他身上存在一种最令我欣赏的传统主角特质——这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卷入各种事件的漩涡中心,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搞成这样。
好吧,我认罪,小说里那位身披风衣、鼻架墨镜的帅哥警探原型就是他。可你还能指望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去哪儿找一个类似的人物形象呢?
月蚀安静地蹲坐在背后,我就算不回头也知道,它的目光简直能在我身上挖出个透明窟窿来。
“唐威,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尽可能让自己的口气冷得像块冰,“自从我继承千途馆的那一刻起,我的名字就成了凯莉。以后不准再叫我伊雯!”
特别是老凯莉在身边盯着我的时候!
“没问题,我理解,商业手段嘛!”唐威耸了耸肩,“反正凯莉婆婆的身份证上登记的名字也不是凯莉。”
月蚀的凝视瞬间转移到了唐威身上,我险些大笑出声。
趁着还能控制住自己面部肌肉的当口,我赶紧问道:“唐威,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呃……其实也没什么。”警察新人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我看千途馆开着门,现在又正好是上课时间,就过来看看是不是遭了贼……”
哼!哪怕还没学会老太婆的读心术,我都知道这家伙没说实话!
我伸出右手,轻轻一翻,一颗蓝色的水晶球出现在手掌正中。
这一招可是我苦练无数次才掌握的绝技,月蚀/老太婆在我手臂上挠出来的伤痕可以作证!
我装模作样地在水晶球里看了看,故作高深地说:“阿克隆的河水漫上了堤岸,卡隆迎来的新的渡客;渡鸦在天空盘旋,却寻不到能听懂其话语的智者。”
唐威一脸茫然,显然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而这也正是我要造成的效果。
我故作高深莫测地给他翻译道:“说吧,谁死了?”
唐威果然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的?我十分钟前才收到这条消息!”
废话!当然是死老太婆小声告诉我的了,她老人家读了一辈子人心,这么大的事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收回水晶球,继续故作高深:“命运指引着世间的一切,唯有智慧的双眼才能看穿蒙蔽世间的迷雾。”
干我们这一行的必须掌握好分寸,如果玩过了头,结果让死心眼的警察把你当成嫌犯抓起来,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虽然我凭着对于唐威的了解,知道他多半不会这么做,但小心无大错嘛!
果然,我这次处理的还不错,唐威没有细想:“格鲁顿东路,好像死了个女人,尸体都臭了才让人发现,刚刚报的警。”
尸体都……呕……看来今天可以省一顿晚饭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突然,唐威的智商在不该发挥作用的时候给了我狠狠一击,“比如说……凶手其实在你这里光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