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唐警务的建议,我犹豫了。
湮灭证据、独善其身确实是个很诱人的选择,但这真的有用吗?
别忘了,通话记录并非只存储在手机上,通信供应商那边也有备份,如果警方愿意,随时可以调用记录。也就是说,除非将备份记录一并消除,否则我根本不可能……咦?慢着!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莫非这又是唐警务的一次试探,就像他刚刚做的那样?
或者,他其实是在暗示我可以帮忙消除通话记录?这是我唯一不会被飞车仔牵连到的可能。
毕竟,老凯莉和唐警务是老相识了,从他刚才的满口行话来判断,唐警务对我们这一行一点也不陌生,说不定老太婆跟他合作过,因为这份香火情谊,所以他才打算帮我一把?
我应该如何选择?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肯定能分析出唐警务的真实意图,但现在我的心绪已是一团混乱。所以,束手无策的我错过了最后的逃离机会。
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把瘫坐在地上的我硬生生架了起来。
一束刺眼的白光凭空出现,险些硬生生烧毁我的视网膜。
有人拨了拨我的眼皮:“瞳孔反应正常。”
这是在试探我是否还活着。
然后在我鼻孔前探了探:“呼吸正常。”
这是在鉴定我需不需要心肺复苏。
“喂!小姑娘!”高举手电的白大褂问我,“你身上有没有骨折,或者哪里曾经遭受过重击?”
当然,我的视网膜!
然而,作为一名受到过良好教育的淑女,我只是木然地摇了摇头。
“很好,带她先离开,送到医院待查。”
我回头看了一眼,唐警务不知什么时候已踪影全无,仿佛他的提议只是我刚做的一场梦。
两名临时客串护士的特警将我架在半空,脚不点地的从七零八落的卷闸门残骸间钻了出去,以屠宰场工人搬运猪肉的姿势将我扔进了救护车。
另外两名轻伤员被随后扔了进来,车门一关,车厢壁被人用力敲了两下,救护车开动了。
好吧,由于我的犹豫不决,其他人已经帮我做出了决定。
警笛呼啸,救护车载着我们风驰电掣般离开了现场,最终把我们卸在了魔都市中心医院门口。
之后的事,我有点记不清楚了,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变成了一只玩具娃娃,在医生护士们七手八脚的一通摆弄之后,身上被涂药包扎,手臂和太阳穴连上了各种医疗设备,最终被安置在一张软乎乎的病床上。
与上次不同的是,我的身份是受害人而非嫌犯,手腕上没有冰冷的手铐限制我的自由——但这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病房里并非只有我一个,银行劫案中的其他目击证人在经过简单的处理后,被先后送了进来。此外,警方也特地派人过来安营扎寨,美其名曰保护涉案者安全,如果有谁真的相信这种说法,我敢肯定那人要么是个真正的白痴,要么是位得到过官方认证的十佳好市民。
倘若有人告诉我,做出这项安排的人其实就是唐警务,我可一点儿都不奇怪,毕竟亲生儿子被卷入这场事件,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才叫奇怪呢!
病房里人数众多,却出奇的安静。有人是被迫安静下来的,比如门边躺着的那个女人,她身上受到了轻微的烧伤,自己却以为破了相,便对医生和护士又抓又挠、破口大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医务工作者们打算从她身上活取器官呢!
最终,一针管镇静剂结束了她的无理取闹,也让病房安静了不少。
这里更多的,是主动保持安静的人。躺在墙角病床上的是某个眼熟的胖子,他在爆炸中遭受的损失不大,只是由平顶山变成了电灯泡而已,所以一进病房就嚷嚷着要离开,却被坚守岗位的警察拦了回来。
他们采取的手段简单而有效:“你衣服里怎么鼓鼓囊囊的?”
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把胖子赶回了病床,同时也熄了其他人逃离的念头。
还记得之前吸血鬼论“口”购血的事吗?这些伤员们身上藏的,就是当时所获得的血钱,当然,这个说法能不能得到警方的承认,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做个假设,如果有人从刚刚遭到抢劫的银行离开,身上却带着一大堆连封条都没拆的现金,而且有些钱上还带着可疑的血迹……你让警察怎么想?记者怎么想?广大围观群众怎么想?你莫非打算直言不讳,说这些钱是卖血赚的?
吸血鬼找你买血,每口一万,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话你敢说,但有人敢信吗?
这些钱好不容易躲过了爆炸,却又即将因为无法解释清楚来源而惨遭没收,谁能忍得了?
为了保住自己手上的巨款,身具伤患的轻伤员们纷纷主动忍住了疼痛,将自己可能发出的惨叫硬生生憋了回去,生怕引起警察的注意,以待伺机而动,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我摇了摇头,这些笨蛋居然以为自己可以保住这些钱?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就算是我从柜台合法取出的那两万五,由于来源不清不楚,我都没有自信能留得住,更何况是这种极端可疑的临时收入呢?
警察们之所以没立即对他们下手,多半还是存着投鼠忌器的想法,一旦弄清楚案情的来龙去脉,这些钱的最终去向将毫无悬念。
算了,看在这些可怜的家伙们为维持病房安静而做出的努力,我就不去挑破他们的妄想了,让他们多抱持一阵希望,我也好把心静下来,仔细想想该怎样解决掉那两个警察,从这间该死的病房离开。
没错,堵门的警察总共两名,都是年轻有为、精力充沛的那种。与他们同年龄的大学生甚至可以连续上网三天三夜不睡觉,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会连区区无法一个晚上的监视任务都无法承受。
我想去找唐威,我想知道他现在的伤势怎么样了,如果有必要,我甚至可以用光老太婆所有的珍藏,来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如果我能从这两位门神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话。
可谁知,这个想法刚刚在我脑海中浮现,两名警察的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
天哪!不会这么巧吧?我只是想了想而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