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母亲去世了,那么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我凝眉笑道:“我父亲是一名吟游诗人,在世界各地晃荡,我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我听说你家开餐馆,那么平日里是谁在照看生意?”
“母亲留下一些老人用着还顺手,也都忠诚,我们一起努力赚点辛苦钱。”
“你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孩子。”
我笑,“是吗?希望日后能给伯母带来惊喜。”
我送秦兖州母亲出门,天上下起了冷雨,江南的冬,不经意间也能冻到骨头里,她优雅的身形停在街边,一辆白色宝马缓缓驶来,司机开车门撑伞,她回过头,冲我点点头,上车去了。
老宅的管家托叔垂着眼皮、恭恭敬敬的过来替我撑着伞,挡开落在我发丝上的雨滴,老宅的正副管家似乎都有些怕我,当年父亲发动的那场小“政变”,怕是还令他们记忆犹新吧,也是,无论谁看过一名不满十岁的孩子漠然、狠辣的对峙自己的父亲,总会在心里留下不少阴影吧,何况那次的确是刀光剑影,我在席氏确实是一个让人怕的角色,外公说,威严和震慑虽然不是一回事,但有时也会殊途同归。
其实他们根本不懂,看似身份优渥的我,其实从出生就没感受过什么叫安全,我如果可以选择,也希望自己柔和单纯一些,也可以承欢父亲膝下,可是这些对我和成成来说,注定只是梦而已,因为我们是席氏的继承者。
阿木跟在后面,我心里沉沉的,这一刻,我清清楚楚的感觉自己和秦兖州是如此真实的联系在一起。
我抬起头,沿着滴雨的伞边沿望着雾蒙蒙的北方,那儿有座城市,叫天城。
“大小姐要补发过年的红包吗?哇,大小姐今年出手好阔绰唻,要拿金瓜子发红包呀。”
我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发了太长时间的呆,书房的门大开着,阿木、阿苗、阿芽三颗头齐聚在我书桌上方,六只眼睛全是贪恋的金光。
我忙用手捂住桌上的金瓜子,整个人伏在桌上。
他们三人抬起头,都来瞪我,“就知道资本家都是铁公鸡,真小气。”
阿苗伸手如闪电,早将我指缝间的弦月珏和傅天琊的眼泪抓在手中,我一边在心里感慨到底是拿手术刀的,稳、狠、准,一边回瞪着他们,“只有铁公鸡才愿意养你们,保险箱的钥匙在老地方,密码是我们几个的生日首数字,看上什么自己拿。”
阿苗迎着日光看手中的东西,“大小姐,我怎么从没见过家里有这样的东西。”
我站起身,将她手中的弦月珏和泪珠夺过来,郑重声明,“这不是家里的,是我的。”
“怎么会?这种级别的玉和水晶,除非顶级的拍卖会上才会出现,我怎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
三人齐齐用含满疑惑的目光盯我,盯的我心虚非常,我只得说,“别人送的。”
他们齐齐“哦”了一声,同声感叹,“秦家有钱,太任性”。
我将傅天琊的眼泪托在掌中,“你们不觉的这像一颗眼泪么?”
他们纷纷摇头,一个两个出了书房门,保险箱里的东西,当然比我桌上的金瓜子更有吸引力。
阿木被阿苗、阿芽挤到门边,正忙着知耻而后勇,我叫住他,“我不希望我的私人信息过早泄露出去,阿木,你懂的。”
阿木呆在门边,阿芽、阿苗同时退了回来。
“大小姐,这个我们不懂??????。”
我背转身子不理他们。
这是座举世无双的城市,有全世界最顶级的商品,最顶级的人才,最顶级的设施,当然它也有它的缺点,比如说,喧嚣。
我面前这位四十多岁的精致男人,眼角额头的细纹,写满了疲倦,除了疲倦,好像还多了丝厌倦,文质彬彬的气质,在他暗沉的眼睫下,汇成一缕阴涩。我在他稍纵即逝的笑容中,不禁想起羽扇纶巾的周公瑾,遥想当年,华东实业少年英才,倜傥风流,耀眼的似天上的明星。
“我的女儿和你一般大。”
“五年前第一次见刘先生的时候,您说过同样的话。”
我从桌下掏出一只红木盒子,打开来,是一套茶具,白腻的骨瓷,掐丝珐琅的茶盘。
“过年快乐!”
“席总一直都是那么客气,”他接过盒子放在身边,看了我一会,淡淡问道:“席总是在赌我对雪如的感情吗?”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想瞧瞧袁秘书到底是爱你还是恨你。”
刘劲淡淡的笑,“女人总是对自己第一个男人有特殊的记忆,”他微微一顿,“你一个小孩子大概是不懂这些的。”
“成人的世界我其实并不想懂,可惜,事实告诉我,迟早要懂的东西,不如早懂,再说懂不懂无伤大雅。”
我语气转凉,十年来第一次冷冷对他他说,“刘先生一代儒商,做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般磊落。”
他一副早知早觉的神情,眼中冰冷,“所以你就将雪如派来华东区牵制我。”
“我如果告诉你,是袁秘书自己三番五次的恳求我,让她来华东,你信不信?”
沉默了良久,刘劲扯了扯嘴角,终于点头,“我信,可是她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袁家酿造黄酒的老配方被你窃夺的事吗?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二。”
他猛然站起身,哆嗦着身子,眼中喷火,咬着牙,“是你告诉她的。”
我好笑般摊摊手,“刘先生,你与其这样激动,不如好好想想是谁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