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先还可以叨叨的跟他谈天、谈地、谈理想、谈人生,谈我在各国游历所见,尤其说到墨西哥的魔鬼辣椒,我极尽吹嘘之能事,言说被骗吃的人舌头都烧熟了,秦兖州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等我讲完了,他突然问我,“席莫,其实我觉得,你与其这样浪费力气说话,不如省下力气走路。”
他这么一说,我立马脸上掉满黑线,顿时觉得双腿好像灌了铅一般抬不起腿来,我一摇一荡的努力走着,好几次差点栽到路旁的沟里。
秦兖州一直在思考问题,墨色的眼镜在他脸上,少了平日的温雅,多了几份不羁与文艺。
我偷偷看他,偷偷傻笑。
他突然问我,“席莫,你怎么对墨西哥和西海岸那么熟悉,你去过很多地方,但我觉得你好像最关注的都是各种食材。”
我无精打采的说,“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我好吃的吗!”
秦兖州回过头,意味深长的说,“你现在虽然看起来很美,但我还是很回念你以前的样子,好可爱。”他缓缓立到我面前,将手放到我头顶,摸了摸我发顶的头发,上下打量了我,柔声说道:“吹牛吹累了吧,你这是在走路吗?简直好像蜗牛在爬。”
我忙朝后退了腿,红了脸瞥着嘴,摇摇头,“没啊,比蜗牛肯定快一点,我比蜗牛可大多了,但比乌龟要慢一点了。”
秦兖州“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脸的疲倦化成无奈,“你这样,我真的很难过。我要是接受你,你现在快乐,可将来会痛苦,你明白吗?不要再来诱惑我,我已经很痛苦了。”
我一下子跳起来,喜笑颜开,“这么说,你是有点喜欢我了。”
他沉默了良久,抬起头盯着半空中淡淡的一道新月,许久才幽幽的说,“我不知道。”
刚刚打开的一线天光,马上又合上了,我笑的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不羞不躁,端着笑脸不舍不弃的跟着他走。
我们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到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我于是给他出主意,“你可以找你家司机来接我们啊?”
秦兖州瞧着已爬到半天的月亮,“不行,司机会看见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或是南明许或是你哪个朋友,让他来接咱们嘛。”
他笑了笑,“这样都不好,会叫人误会的,你是不是实在走不动了?”
我皱着鼻子点点头。
他苦笑了笑,在我身前蹲下来,“我背你回去吧!”
我盯着蹲在地上的秦兖州,慢慢将手放在他肩头,他肩头的衣服冰凉,一下子凉透了我的手指,我的腿已经碰到他后背了,心里却堪堪打了个突,我该就这样趴在他的背上吗?我有些犹豫了,这样近距离的和一个男人接触,好像还是第一次了,当然,除了傅天琊,不过他自己说是城隍,不属于男人的范围,想到了傅天琊,我打了个哆嗦,朝后退了几步。
夜凉如水,秋天的夜晚真是冷了。
等我拖着几近残废的双腿,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图书馆的大门外,我这两胞眼泪汩汩只朝下淌,擦也擦不干。
二十里路外加到学校的八里路,我的上帝。
“城隍,你给我滚出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瞧一瞧,把我弄成什么样了。”
我嚎啕大哭,尖利的的哭声震的寂静无声的校园好像也荡了几荡。
“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傅天琊从冬青树后走出来,一闪便来到我身边,“胖墩,大半夜的你要做什么?都多大的人了,每次都哭的跟没满月的孩子似的,你是要吵醒一校园的人才罢休吗?”
他难以置信的打量我乱了的发型,“所有的情节都是我一一推论过的,油耗、山路,你和秦兖州的体力,你不是很懒,特别不喜欢走路,动不动就想让人背吗,以那孩子的个性,他不可能让你走这么远的路。”
我还是眼泪汪汪,坐到大理石台阶上,脱下鞋子,扔到傅天琊脚下,小声说,“那什么,我一心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坚强来着,所以没让他背。”
傅天琊一指头挑到我额头,把我戳的朝后摔去,很难得的吼道:“你脑子叫猪啃了吗?我是跟你怎么嘱咐的?”
我双手后撑,吐着舌头说,“你别忘了,你可是天城城隍,是神,不要和我一般,随便说脏话。”
傅天琊气的脸绿绿的,冷着脸一言不发。
我得了意,“你还城隍了,你改名叫成恐得了,你就是个恐怖分子,摊上你,我就没好事,你自己瞧瞧,我脚成什么样了。”
他走过来蹲下身,托住我的脚踝,刚一瞄到我乌黑的袜子,突然捂着鼻子,大吃一惊,
“一个女孩子的脚,怎么能臭成这样。”
我慌忙抽回自己的脚,脱下袜子,藏到身后,最近集团事物不忙,我一直住寝室,袜子和脚好像有些日子没洗了,我只得指着自己脚底磨破的三四个血泡,化解尴尬,“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我的脚,你口口声声说要来帮我的,你这是在帮我吗?上次我差点被饿死,这一次,你自己看看,你说,上帝怎么能让你这样的人做天城城隍了,”
心里却想着,居然嫌我脚臭,若是我这超级无敌臭脚能熏死一个骗子,是不是也可以申请个道德模范,或是吉尼斯世界纪录。
他低下头,看了看我缩起来的脚,又看我低着头,脸都红到耳根了,居然一言不发,拽了我两只胳膊,轻车熟路的背起我,回过头说,“一点小伤,我会治好你的。”
我趴在他背上,他鬓角的头发飘起来,拂在我脸颊上,我又闻到了那晚在他住的地方闻到过的清香,那是大自然的呼吸,一缕安适的感觉从心头升起,我全身不由的完全放松,不一会儿便迷糊起来,等我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上次那间古色古香的房子里了。只不过不同的是,傅天琊将他的一把躺椅搬到了远离我躺椅的地方,他依旧穿着一身白色的好似睡袍一般的衣服,双腿交叠着翘在椅子边缘,脚上一双雪白的袜子。
他这是想拿他那双雪白的袜子寒碜我,顺带活活气死我吗?
我低头看自己的脚,我脚底的泡已经不那么疼了,脚上同他一样穿着一双雪白的袜子。
“我的袜子了?”
“扔了。”
“这双袜子是?”
“我的。”
“白袜子很容易脏的。”
“脏了就洗,”
我“啊”了一声,偷偷说,“那不得每天晚上都洗袜子,太恐怖了!”
傅天琊呼一下子坐起来,“依你来看,多长时间洗一次袜子才合适?”
他这耳朵可真灵,我嘟囔着说,“依我看,不要洗最好。”
他深深叹了口气,哼了一声,“四肢不勤,懒惰成型,谁敢要你,你很恐怖。”
我扭着脖子哼了哼,我的双手能干许多事,何必浪费在洗袜子这些小事上。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我吓了一跳,我想什么,莫非他真的能知道,莫非他真是天城城隍?
我爬下躺椅,踏着脚下软软的地板,猫着腰穿梭在重重的帘幕之间,开始摸索探究这间神秘的房子。
我摸呀摸的,就摸到一块软绵绵的东西,再摸,怎么感觉好像一只脚的形状,我凑上去闻了闻,怎么这间房子内所有的东西都有缕淡淡的清香,我又嗅了嗅,实在辨别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奇怪了,我怎么在傅天琊的躺椅下,小心翼翼的摸他嗅他的臭脚了,他刚刚明明不是在窗户底下的吗?
我抛开他的脚,慢慢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