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蜀中极是闷热,这雨也是下一阵停一阵,凌无忧一身凤冠霞帔,走路又作精作固小心翼翼,这才刚走至厅前,她已汗流浃背了,这贴身薄衫吸附着涔涔汗水黏在后背,别提多难受了。
“请新娘接喜绳。”喜婆将红绳一端递给凌无忧,又听得她声音在一旁响起,“唐少爷,请接喜绳。”那人并不说话,只是将红绳的另一端牵住。凌无忧默默地跟着红绳走着,红纱朦胧,她依稀瞧着个笼括,只知那人身影修长,翩翩似公子。“一根红绳两头牵,前世姻缘今生签。”喜婆欢悦的声音响起,只是隔着远了点。“吉时到了,老夫人可以开始了。”苍老的男声从身边响起,沧桑得喊到:“一拜天地!”……
这个婚礼极其得简单,没有吵闹没有喧嚣,只是规律的三拜九叩后便归于平静。凌无忧跟着红绳静静得走着,两人沉默无语却又各怀心事,短短的一段楼榭廊桥,竟走了一刻之多。众人远远得跟在身后,走走停停,即不能开口催促,又不能负手离去,两难得跟着。“吱啊”一声,唐青枫推开门扉,映眼满室的绯红之色,他心里抗拒又有何用,若有选择,他倒希望能像她一样,不带留恋绝情离开。
凌无忧被人扶着坐在床榻上,喜婆在一旁说着:“唐公子,该揭盖头了……”男人清亮的声音带着抵触,“你们先下去。”“是!”听得众人应声,一阵脚步错错落落的声音,紧接门“吱”的一声,她的耳边归于平静,只是寂静得孤独、静得沉闷,仿佛整个室内只剩下她自己了。“日后你只需多陪奶奶。其他的,你最好什么都别管。”男子淡淡的讲了一句。朱红色云纹头盖下的凌无忧起先一怔,最后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凌无忧“呼”的扯下盖头,如果要说委屈,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好不好!她长途跋涉得从开封赶到巴蜀,只是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成亲!!她的那个时代,女人千里‘送经’并不是稀奇的事;可这是千百年前的古代,她好歹学过点历史,从来都不知晓有哪个女人会这么“急切”得亲自送上门!
被人误会不知廉耻也就罢了,居然第一天就下达这么过份的文件命令?
凌无忧扔下盖头,起身寻找那人。红色的殿堂,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帘幕,金色的彩绘,金色的流苏,暗红色的屏风后一抹蓝色身影一闪而过。“既然敢说,为何不敢现身?”凌无忧冷冷得说到,空旷的房内回荡着自己的声音……她慢慢逼近屏风,探头,却是空无一人。屏风后是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帖,并数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如林。凌无忧沾墨就在白纸上写了大大的两字——“怂货”,然后在一旁空白上草画了一个火柴人,再在火柴人上画了一个大大叉,她这才稍微解了一点怨气。
外面又响起滴答的雨声,是那种江南特有的,略带寒意的秋雨。凌无忧鼻头一酸,走回桌前,她有点想家,想自己的那个家。心绪变得忧愁,从来她都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可是,除了给自己增加负面情绪之外,其他的还真没有什么卵用。桌上锦盘中放各色干果糕点,还有两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圆,看见吃的,她才想起今天还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连忙端了其中一碗放到面前,舀了一颗放入嘴中。“怎么是生的?唐家真抠门,连碗汤圆都舍不得添把火。”说着将嘴里的生汤圆吐到桌上,边报怨边向碗里剩余的七颗发起进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居然两碗汤圆十六颗全是生的,“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居然做碗汤圆都不这么用心。”对于吃货而言,能看不能吃,这是比什么都阴狠的手段。放下汤碗,凌无忧已然是饱了,转回床榻,刚躺到枕上,一脑袋的硬磕,疼得她是连蹦带跳的。好吧,睡之前偶尔少许的运动是可以的,摘下凤冠,脱去红袍,果然是一身轻松。
凌无忧醒来时已是子夜,只不过她是被窗外骤急的雨声吵醒的,揉着惺忪的双眼走到窗前,淅沥的雨声越来越密,伴着紫色的亮眼闪电。凌无忧的肚子突然开始绞痛起来,痛得她后背发凉,浑身抽痛,不用想也能猜个八九,尼玛肯定是那两碗生汤圆吃坏肚子了,捂着肚子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喝却已是凉的。凉茶入肚,冰得腹内的五脏六腹全部抗议,后果是痛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