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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尹奉的商业谋划

杨玄带着一众部曲安静的跪坐在大堂上,脑袋随着尹奉的脚步不断摇晃,看着这位刚毅的督邮在县府内忙里忙外,查账验库。

杨玄的脑袋都晃累了的时候,尹奉终于停下脚步,彻查完勇士县的财政。杨玄便笑着问道:“如何?可有查到我贪墨半钱?”

尹奉略有诧异的望着杨玄,说道:“未有,然去岁有二豪强家产为大火所焚,家财分毫无剩,却无道理。”

杨玄无耻的笑道:“烧都烧了,我也没法办法。”

这就是抵赖到底了,尹奉说道:“令君莫以为行事天衣无缝,如此巨资断不会去向不明,细究之下定有所获。”

杨玄也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尤其这千万巨资的使用上会露出各种马脚,首先诸多民壮日日操练供给便解释不通。但等督邮通过蛛丝马迹查出自己所作所为时,早已凉州大乱了,倒时自郡府至州府都只会夸自己英明远见,谁还会在乎这些?有一支规模上千骁勇善战、训练有素的部队效忠比区区千万铜钱有用太多。于是杨玄耸耸肩,说道:“都说烧了,次曾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劝次曾不要再从我这里查了,我真一分钱没见过,何况我家财巨亿,去贪墨那么点小钱自毁名声,值得么?”

这也正是尹奉所猜疑的,理论上眼前令君之富天下闻名,确实没必要去贪墨那些许钱粮,徒毁名声,有智者不为此事。而且其入凉州以来散于有难之人钱财何止亿万?也的确不像是一个贪鄙之人。于是尹奉正襟,回道:“且不提此二间豪强之事,令君俱免全县赋与税,县府开支何解?官吏俸禄何解?年内施政何解?俱望郡府补之?”

杨玄笑着回道:“怎么会?从来也没想过要麻烦郡府。去年县中巨豪王氏为富不仁,强抢村民田地,已然伏诛,其家财亿万已被我冲入府库,可以暂用。”

尹奉也从县府账册上看到了这笔财政收入,想到杨玄只杀区区十数人而收入巨亿,虽然手段有些巧取豪夺,但也堪称能吏。想到或许正是有了这笔收入,杨玄才有恃无恐的放弃全县赋税,便回道:“然豪夺之事终须慎行。”

杨玄懒洋洋的回道:“有这笔收入我任期内不收税、不取赋,与民无争,完全没有问题。”

尹奉听后大惊,这不是一年不收赋税,是年年不收赋税啊,当即回道:“令君如此行事,岂可久为之?需忧去官之患。”

杨玄无所谓的回道:“去便去了。能造福一方百姓就可以了。”

尹奉诧异不已,眼前的令君给自己太多的惊奇。年纪轻轻便有一颗爱护百姓的仁心,初上任便不吝啬高位,真是一奇人。但眼前令君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拖累了郡府,郡守可没这么豁达的心态。于是尹奉不得不问道:“不知令君如何治县?”

杨玄不知道尹奉怎么忽然问到这里,但对于人才的尊重,还是回答道:“约束官吏,使吏治清明,官吏不得扰民。限制豪强,不得为害一方。去赋去税,鼓励农桑。”

尹奉回道:“令君可知勇士县与他县之异?”

杨玄想了想问道:“羌人多?”

尹奉回道:“非也,羌人内附,凉州、益州、司隶俱有此状。勇士之异在其地利,勇士县地处四郡之交、凉州咽喉要道,丝绸之路经此要地,往年车水马龙,商旅不绝。前数年,羌汉战争连绵,故商旅断绝。现如今,羌汉承平,商旅却依旧未有,令君治县却有失职。”

杨玄有点懵,这还是自己理解的古代么?自己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人,居然被教育了要重视商业?这点杨玄也考虑过,确实自己已经足够重视商业发展了,治内取消一切赋税,其中就包括商税。但商旅往来,不是自己想要就能抓来的。浩浩荡荡的商队自大汉十三州出发,一路迤逦赶往西域,贩卖出精美的瓷器、优美的丝绸,换取大量的黄金与骏马,这固然是自皇帝往下都愿意看到的。

但是,问题在于无论是大汉境内还是西域诸国,如今都不太平,要是没有浩浩荡荡的部曲护卫,哪个商队都不敢随便出行。顺利往来固然一夜暴富,但是更大的概率会倾家荡产、一无所获。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能解决的,这应该是朝廷重臣、三公九卿来想办法的事情。但很显然,现在朝堂上士人只知道安插子弟身居重任,坐观宦官、外戚两虎相争,谁也没时间来管一下民间商队的安全问题,红极一时的丝绸之路,现在就有些落寞的景象。

于是杨玄有些好奇的看着尹奉,难道他有好办法?便问道:“为之奈何?”

尹奉答道:“商人逐利,若能保证其安全,则商旅自现。如今商旅所忧者二,一于大汉境内恐遇叛乱,二于大汉境外恐遇匪徒。二者相加,则商旅绝迹。如今令君身处二者之间,何不为其作保?以勇士之地利,广设仓储。商队非不欲往来于西域,而唯患险,若其商队财物可储于勇士,则其所患者二已去其一,若其欲往西域则令君为其组,数家商队同行则护卫浩荡,匪徒不敢近。若其不欲往西域,则交易于勇士,令君轻赋少税,其人亦愿,且传令君仁德之名。来往关税、交易所获之资,亦可抵县内百姓赋税,不至罪于郡府。”

随着杨玄习惯性的摸起下巴,整个大堂都陷入了沉默。很显然,尹奉出这条计策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尹奉不管杨玄使用什么手段,反正最后上交县里的赋税必须不得少于往日,而且这笔钱必须是赋税所得,这是他作为郡府督邮的职责。

这计策有点类似后世联合国在索马里护航。勇士县提供了大量的仓库,商队可以将货物暂存于勇士县,这比直接前往西域的心理压力小太多了,至少路程已经安全一半了,如果几家商队都想前往西域,则组成联合商队,浩浩荡荡的护卫联合也的确让马贼望而却步,在勇士县来自大汉十三州的各个商队也更容易拼团。不愿去的,在勇士县也可以就地交易,毕竟这么大的仓储地,肯定也会有胡商赶来,虽然利润比前往西域要小一些,但是胜在更加安全、快捷,可以多往来几次。

那么问题在于杨玄究竟要不要采用这个计策,这计策固然会引来庞大的商队,增加贸易关税等。但是兴建庞大的仓库群,会占用大量的耕地面积,影响农业收入,汉代的生产力水平远不如两宋,这样鼓励工商,会不会造成弱本强末的困境,毕竟商业如果不发展,最多大家穷一点,如果农业不发展,那么就是大家都饿死的问题。但杨玄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采用这个政策。如果勇士县这么好的地利不与利用,简直暴殄天物。将来汉末战乱,西域可没这么乱,如果能引进更多的西域粮食,也能让汉室江山少死一些人。尤其来自后世,本能上就更倾向于商业发展。

当即拍板以后,杨玄无赖本性也永远甩不掉,笑着回道:“次曾,我麾下诸君都只善劝课农桑,对此事着实不通,莫如次曾留下帮我行此妙计?”

尹奉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杨玄,回道:“奉乃西部督邮,如何能久留于勇士?”

杨玄好不容易看上这么一个人才,怎么会轻易放他走,当即无赖的说道:“次曾不留下,我就不行此计。看我能忍还是郡守大人能忍!”

尹奉目瞪口呆,没想到闻名凉州的雄烈子,行事会如此无赖。杨玄笑着说道:“当然了,也不是让次曾就随随便便的留下,县内主簿已经跟我告老了。次曾为太守考虑,就兼任我县主簿吧?”

可怜的主簿,杨玄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已经“被”告老了。

尹奉无奈的回道:“此事奉需要回报郡守,来日再议。”

杨玄哪肯让他走,当即对孙府说道:“云台,麻烦你再走一趟郡府,与太守分析好厉害关系,务必使次曾留下。”

孙府早已习惯了杨玄的无赖作风,苦笑着回道:“府尽力而为,唯愿不负令君所托。”

尹奉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时候,孙府便领了黄金一百,带着随从前往郡府游说。结果当然是被郡守一顿怒吼给骂了回来,郡守甚至回信:“而今天子圣明,州郡效命,乾坤朗清。若杨玄汝般,肆意妄为,私扣赋税在前。罔顾法令在后,私扣督邮。其罪难赎,更黄金贿赂上官,行事嚣张,跋扈于郡。是可忍,孰不可忍。若再不放回督邮,郡兵讨伐即在旦日!”

信中“即在旦日”写的剑气凛然,充满杀意,表明郡守大人,对杨玄的肆意妄为是何等愤怒。

杨玄当即回信:“五百金,再不放人,就大战一场。”

太守回信就一个字:“可”

于是次月,尹奉就正式走马上任勇士县主簿,接管勇士县内一切商业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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