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渐渐明亮的暮色里,一位白衣男子独自在亭子里,他独处却不是寂寞,而是宁静,如一面澄澈湖水般的淡定宁静。正是深夜里人们最熟睡的时间,他却好像在这里好久了。
亭子坐落在深山的幽静之处,外面还是如同墨团一样看不见的风景,还伴随着沙沙春雨的声音。可是那个白衣男子目光直视,穿过暮色,不知凝聚在何处,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轻笑,好像一个刚被母亲亲吻过的小孩子,那种满足和欢喜。
不知何时,黑暗的山道上忽然开出了两朵花,再看去,原来是两个撑着伞的美人。夜色好像也遮不住她们姣好的面容,轻盈的光从身上散发出去,不仅照亮了她们婀娜的身姿和容颜,还驱逐了深夜的寒意和雨水,这样的山路走过去,身上的衣衫和脚上的绣花鞋连一丝淤泥也没有。
这两个二八少女一红一绿并蒂而立,在雨中的亭子前停住了。亭子里的白衣男子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双目里的风景也好像停住了一般。
过了很久,雨声慢慢小了下来,天也快要亮了。
白衣男子忽然动了,他转过头,那是一张怎样美丽的脸,仔细一看眉眼,年岁竟也只有一十六七。但是在凌晨的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而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谪仙。
“虹儿,濛儿,你们也来陪我吗?”白衣男子道。
“到了半夜就知道你不在了,哼,不好好睡觉,谁来陪你!”那个绿衣女子一跺脚,娇嗔道。
“怎么了,没有少爷你睡不好吗?”白衣男子调笑道。
那个体态更婀娜的红衣女子却急切轻声的应道,“少爷,老祖宗一个时辰前忽然出关了,让你去一趟!”
“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走!”白衣男子看着虹儿严肃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话还未落,白衣男子已经到了两个少女的身旁了,他一探身,将两个少女轻飘飘的揽在怀里,脚下轻点,便纵身一跃,消失无踪。只留下红衣女子糯糯的声音还在山中回荡,“少爷,雨伞落下了。”
“管那破烂做什么!”..
面容肃穆的老人坐在蒲团上,赤色须发。这是一个古朴的石洞中,上面被凿空,一块巨大无比的陨晶镶嵌其上。陨晶乃是天降的奇石,能自动提炼天地元气,加快修炼的速度,这么大块的陨晶世上也是极其稀少的。
“爷爷,你找我?”白衣男子立身在前。
“天儿,有你父亲的消息了。”赤色须发老人看着面前的孙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出了下面的话。
“什么时候的消息?”白衣男子听闻之后,开始是有些难以置信的讶异,看着老人肯定的脸庞。
他的脸色猛然一变,开始的难以置信,然后变得似喜似恨,最后如斯重负的吐了一口长气,脸上恢复了淡然,只是一直起伏不定的气息出卖了他。
低沉着声音问了出来。这是他近些年来第一次,就像暴风雨将要来临海洋的上空,压抑和心悸。
“就在今晚夜深之时,中原楚丘,那股气息一闪即逝,我没有感应错。”老者肃穆的说道。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一老一小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白衣男子已然转身,“我马上出去看看,到了就知道了!”
“你等等,你的曦和剑法练到几重了?”看着前方走着的少年,赤发老人发觉有些不对,在后面喝止了他。一股神识从老者的身上飞出,探入了白衣男子的丹田。
查探到丹田之中氤氲而生的七彩之气竟然与彩南城嫡传的功法修炼出来的炽阳之气大相径庭,虽然元气本质还是一样,但是属性与修炼方式却是闻所未闻。
“你胡闹!”探明了情况的赤发老者虎目一瞪,周身乃至整个后山方圆百里的天气元气一阵翻滚,这一下,彩南城所有的武者不约而同从打坐中醒来,茫然的看向后山禁地的方向。
“你现在练的是什么功法!你原本快臻至赤色的曦和剑气去哪里了!”
看到白衣少年依旧没有答话,赤发老祖随手一招,想要用曦和剑诀中的“缚龙手”把白衣男子擒到身前,仔细盘问。
没想到,赤色的剑气化形还未至白衣男子的身前,一股轻灵多彩的旋气从白衣男子的体内盘旋而出。
假如赤发老者的功法剑气就像天上的太阳光那般爆裂炽强的话,现在白衣男子周身环绕的气息就如同是新雨过后挂着珍珠的烟雨彩虹。
除去了炎热和干涸,留下了温暖和湿润,润物无声,看似柔弱,实则********,白衣男子的气息竟然把赤发老者的威慑阻挡在外。
这一幕,让赤发老祖愣住了,他没有再说什么,沉默的愣了下来,细细感知之后,脸上若有所思。白衣男子一直没有回头,就这样缓慢的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面已经密密麻麻跪着朝见出关老祖的彩南城的武者,数不胜数。随着山洞石门的关闭,老祖的声音缓缓飘出,“从今天起,彩南城世子赤念天正式加封为彩南城第三十七代城主。”
外面的所有人愣了一下,应声朝着走出来的白衣男子拜倒在地,“参见城主!”
白衣男子没有理会他们,走到了外围那两个唤作虹儿,濛儿的侍女面前,微笑着说,“走,少爷带你们出去玩!”
..
四周一片漆黑,侯风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走了很久了,他一直往前再往前,想要走出这片黑暗,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就像一个孤独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是归处。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抹亮光,侯风感受到它在隐隐的呼唤自己,便不自觉的一刻不停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侯风才看清,原来他已经到了一个湖边,湖里面没有水,干枯的湖床上满是沙砾和石块,那个发出光芒指引侯风的物体就在中间,正是他在蛇洞发现的那块玉石,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竟然出现在这里。
侯风想不明白,他却慢慢的走了下去,来到干涸的湖床中央,到了那块玉石的边上,那块玉石忽明忽暗,已经没有外面的石衣,露出光滑的表层,侯风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石头,是的,正是好看。
表面上有些难解的纹路,宛若天成的纹刻其上。只是完全看清了它的样子,侯风才知道这竟然是一个残缺的石头,好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的击碎,留下这么一块残体,只是不知道原本的样子是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那块玉石忽然光芒大作,洁白耀眼的光芒从中发出,光明而且温暖,侯风感到无比的舒适,就好像小的时候依偎在爷爷的怀里晒太阳那样暖洋洋的。
光芒慢慢变弱,侯风退后了几步,这才发现,前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锦衣男子悬浮与石头之上。
他长相俊逸潇洒,那一双狭长的剑眉,显示出一股难言的风度。候风一下子愣住了,这里面怎么蹦出个人来,莫不是什么妖怪魔头吧。
他步步向后退去,退了数步后停住,却发现要是离开了湖底,外面一片黑暗,那他岂不是永远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不知所措之下,只能站在原地,再看着那个锦衣男子。
那个锦衣男子年纪不大,大约有三十岁的年纪,刚开始还在打量了四周,然后伸伸懒腰,这才把目光看向侯风。
候风迎着男子的目光,感到自己就像一个衣不蔽体的人,被人从外往里看了个通透,侯风从没感到过如此奇怪的事情,他害怕的问道,“你,你是什么人,是妖是魔?”
锦衣男子笑了笑,侯风这才感到这道令人害怕的目光消失了,那个锦衣男子笑意盈盈的说道,“你莫怕,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
男子迟疑了一瞬,缓缓说道,“我乃是一道剑意。”
“剑意?什么是剑意?”侯风慌张问道。
“你没学过武功,所以你不知道,学武之人若是习剑到了高深之处,便是修行,修成剑意,以意御气,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锦衣男子解释道。
侯风还是不懂,他没练过武功,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知道了男子不是害人的妖魔之后,连忙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我要出去!”
锦衣男子答道,“这里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这里就是你的丹田,是你自己进来的。”
侯风大吃一惊,“我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丹田不是练武之人才有的吗,自己怎么会有,他急切的问道。
锦衣男子哈哈一笑,他答道,“你这个笨小子,啥也不知道,我要给你解释起来,不知道要说多久。我使一个法子,省的我们两这样说话,你也不好理解。”语毕,不等候风回答,就飞身上前,一直点在侯风的额头直上,候风感到脑门一凉,接着,两人都闭上了眼睛,这是神识间的传输。
过了一会儿,安静了很久,侯风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头脑就像撕裂了一样,无数的影像和话语在当中盘旋。
男子也收回自己的手。
他在刚才,通过了候风,他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世间的纷乱已经到了如此的程度,沉默了下来。
不知何时,候风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怪叫一声,一下了跳开老远。
就像看妖怪一样古怪的盯着他。
刚才男子传递给他的信息和意识片段告诉他,这个男人的真身竟然是那多年前消失的天下第一剑客“无剑神”!
在若干年前他独立在华山顶峰迎战一个来自未可知之处的敌人,他将敌人击败,自己也油尽灯枯,只留下一道剑意存在于这其中一快残破的玉石之上,最后给去蛇洞的侯风发现了。
“不会吧?你怎么会是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大侠?他不是飞升成仙了吗?”侯风难以置信。
“世人以讹传讹,你现在所见所闻,才是真实!”男子浅浅颔首。
侯风脑海中不停地回想,被传导的迷迷糊糊的影像在无声告诉他过去的真相。
“你现在在我的丹田准备干什么?”
好半天之后,候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小心的问。
锦衣男子好似被候风问住了,却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半晌,他挑起眉毛,看着侯风认真问道,“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侯风愣住了,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真的?”
“嗯,自然,我从不戏弄人。”锦衣男子点点头。“不过做我的弟子,你可要听我的话。”
“好!”侯风立马答应了。
看似轻飘飘的一问一答,这种消息其实放在外界已经不亚于平地起惊雷。江湖不再有剑神的消息,只剩下传说。
成为传说的弟子,这已经是传奇,候风到没有多少激动,因为到现在,他都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梦。
锦衣男子看着侯风意味深长的说,“我教你武功,便是你的师父。必然是要吩咐你做事的,你可要考虑清楚,吩咐你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侯风认真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我如今只是是山里的砍柴孤儿,没有什么牵挂,从小便想往大侠的生活,保护弱小,如今得偿所愿,心里只剩下欢喜。”
候风说完,跪倒在地,郑重的叩首行礼。
“好!既然你答应了,我就收你做弟子,教你习武修行。”
男子说完话,右手一挥,侯风感觉一股大力传来,他不由自主的往天上的黑暗中飞去,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昏迷了许久,侯风的胸膛几次颤动,伴随着一下长长的呼吸,他终于醒了过来,他看到巨大的蛇尸体仍旧在一边躺着,一切与昨晚似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