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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破妄(一)

“梵宫阙”。

渡云静静而立,看向远处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不言不语。

“鱼,能在水里游方是鱼;鸟,要在天上飞才是鸟。你明白吗?”昊天帝并不转过身来,依旧背对着渡云。

轻轻叹了口气,渡云执着道:“会游,也可以会飞;会飞,也可以会游。”

“太过贪心便是欲,不见得是好事。道心艰难,想的多,反而会出错。”昊天终究还是转过身来,望着渡云。

渡云避过,低下头思索:“真的是我贪心么?”

昊天帝循循告诫:“道之所以为道,必有其理。你我九人,应道而生,但并非自身即道,想要得道,也是要求取的。天、地、人、魔、水、木、金、火合土,九之数,必有理在其中,合乎天地。你既司水,便该以此为求道之路。”

渡云微微蹙眉:“帝上。”

昊天打断她:“听我一言,凡事不可强求,逆天而行不是求道,而是妄为。”见渡云想要分辨,昊天挥了挥手,“这几天我已听的太多,不想再听了,你去吧,想想方才说的话,我们九人,实在不想失去谁。”

自“梵宫阙”出来,渡云依旧有点蒙,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昊天所言,虽则有理,却非自己本意。这些年来,在求道之外,渡云更愿意多想一些别的,比如情,比如本心。难道,为了求道便要放弃一切?难道,求道只是为了求道本身么?不是的!迷蒙中的渡云倏忽明了,抬起清秀的脸,双眸灿灿,愈发坚定了些,嘴角亦因忽然的顿悟而微微含笑。

她转身抬眸,望向“梵宫阙”,缓缓自语道:“昊天,并非是我贪心,也非妄言,更非妄为。所谓道,是顺应本心之道,是求取真我之道,是和,是锐,是天,是地,是阴,是阳,是顺,是逆,是苦,是乐,是空无所有,是包容一切!道之大,虽万物难以匹敌;道之纯,却又一人之心即可求;道之深,言辞无以形容;道之浅,村歌亦能尽述。昊天,这便是道,或者,这便是我要求的道啊……”

一言既毕,渡云能感受到自身在渐渐变化。自应道而生以来,本体始终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丝浊气,被包裹在重重的混沌气之中,冲不破,化不掉。凝神内省,却达不到个中深处,看不透也堪不破,正因此,她的修为一直卡在神道境,毫无寸进的可能。而今,这一丝浊气却在道心通透后化作一团青烟,裹狭着混沌之气,在体内自行游走,走过四肢百骸,走过五脏六腑,直至全身都盈满了这团浊气。渡云此刻的经历非常不一般,是她求道以来从未体验过的,她不知会怎样,于是选择就地盘腿而坐,闭目凝神,静静的去感受身体的变化。

“梵宫阙”内,昊天有所感应,缓缓走上玉石看台,遥望渡云就地歇息之处。但只见,那里已形成一片氤氲之气,将渡云包裹其中,仿佛混沌初生,荡涤尘埃。混沌中似乎还有一缕青色,在上下左右摇摆游离,这青色犹如有生命一般,环绕着身处混沌中的渡云,若即若离,翩翩起舞。

昊天看不真切,开启神智,欲将混沌内部查探清楚。刹那时,犹如利剑刺眼,一阵锐痛,不由惊呼一声,闭目倒退两步,眼中已有血丝渗出。昊天心下大惊,看向手中血丝,已是大汗淋漓。伴随着昊天的骇然失色,一阵轻盈的笑声,带着稚气从远方翩然而至,仿佛在嘲笑昊天的不自量力,又仿佛在宣告世人自己的到来。来不及再次惊愕,昊天复望向渡云,只见那缕青色此刻已破混沌而出,在渡云上方幻化出形,果然隐隐一幼儿相,似嗔似怒,似喜似悲,难以名状。昊天正兀自惊愕,忽然,那青色飞快的回归本体,并带着氤氲混沌之气迅速收拢,只一瞬,所有异象全部不见,干干净净,只留渡云独自一人,盘腿静息,坐在那里,仿佛与天地已经完全融合……

司命不知何时站到了昊天的身后,此时不由问道:“帝上,那孩子?”

昊天默然,片刻后回到:“已在渡云腹中。”声音冰冷,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将司命惊在了原地。

倏忽转身,昊天向司命吩咐:“去,悄悄了解下今日异况都惊动了谁,这些人又说了些什么。”

司命领旨,悄声退了出去……

见司命离去的背影,昊天复望向那处,渡云已经离去,方才的异象也已消失不见了。

轻叹一声,昊天微蹙双眉,自语道:“‘混沌’,为什么又是‘混沌’……”回转宫阙,不再言语。

“梵宫阙”外,那一株参天龙棉下,一抹身影悄然探出,望着方才渡云休憩之地,皱了皱眉自语道:“‘灵胎’么?似乎不像啊,需告知老友才行。”言罢转身离去。

渡云却不知身后已是巨浪滔天,带着突然而至的感悟,回到了自己的“水云居”。

遥遥一座宫阙,自云水缭绕间若隐若现,不在天上、不在地。那宫阙,似真似幻,似梦似醒,似远似近……

渡云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感悟中,见“水云居”近在眼前方扬起右手,放出一朵水来。真真是一朵,宛若莲花状向前飞去,逐渐变大,慢慢将整座“水云居”笼罩起来、笼罩起来,只一瞬,那座遥遥而立的宫阙才算显出了真实的本体来。渡云迤逦而行,进入早已打开的宫门,将来自各处的审慎的目光关在了宫门之外。

“灵胎?”听完渊木所述,虚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但却又不敢真的肯定。

渊木一脸不忿:“不过是小小女子,却能够有此造化,也真真是奇了。”

“哼,造化?且不说是不是灵胎,即便是,又岂知一定是造化?”

“不是造化?”渊木疑惑,“这造化可是已经不小了。我等均是卡在神道境多年,渡云一介女子居然能够先入道法之门,真是福气。”

虚发淡淡一笑:“你也莫气,我方才说未必是造化是又原因的。”

“哦?”渊木看向老友,“此话怎讲?”

虚发捻须而笑,双眸望向远处:“你还记得梵霓天么?”

渊木眉间一紧,双瞳微缩:“怎么会说到他……”

“呵呵,他也算是惊才绝艳之神了。”虚发轻声一叹,“当年渡云和他私交甚好不是么?”

渊木微微点头:“后来梵霓天魂散而去,渡云神帝还伤心了很久的样子。”

“哼,”虚发冷然一笑,“你可知樊霓天是如何会入魂散劫的?要知道,他可是在求道之路上正当年啊。”

“这么一说还真是,后来帝上还下令不可再谈论梵霓天此人和他相关的一切……”渊木陷入回忆中,“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虚发缓缓站起,走向窗边,朝“水云居”方向望去,眼神凌冽,仿佛要穿过结界直达水云深处一般,声音更是带着森森的寒意,冷冷道:“梵霓天是在突破神道境之前结下的灵胎,但在和灵胎融合时却妄图驾驭在灵胎之上,开辟新的道法之门,结果反被灵胎吞噬,强行拉入了魂散劫中。”

渊木大骇:“什么?!!!!!居然还有此事!为什么我等从未听说?”

虚发冷冷望他一眼:“‘梵宫阙’本就是梵霓天的居所,非本主不可入、不可破,与梵霓天是一体而生。帝上与梵霓天其实本为一体,一正一邪,亦正亦邪。只是此事乃元古之秘,天地之秘,我等原本就不可能得知的。”

偷偷望一眼老友,渊木嘀咕了一句:“那你怎么知道……”

仿佛知道渊木要问什么,虚发淡淡道:“我是机缘巧合下才知道此事的。至于是什么机缘,你也不要再问了。总之,灵胎之事,哼哼,还是看最终结果再下定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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