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黑的很快,秦揽月觉得好像才才过了六点,天色就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秋天的夜总是带着一种迷蒙的冰冷,不是冬天那样凛冽刺骨,而是带着一股子阴柔瘆人的味道,像是爬行动物冰冷黏湿的爬过脊背,留下令人颤栗的感觉。
这一天晚上秦揽月趴在窗子口看了半天百琏湖直到自己眼睛酸痛,这几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如在梦境。
她开始思考许多其他的事情,比如青姨娘到底是什么身份?比如成德侯和青姨娘之间的关系该如何论之?比如羽宁澜死之前到底在凤凰竹林里有什么遭遇,羽宁蕊知道些什么?再比如,害死羽宁澜的到底是不是大夫人?
很多看似简单的事情杂糅在一起就会变得错综复杂,丝线般剪不断理还乱。这样勾心斗角,重重迷雾里如履薄冰的前行,步步惊心步步算计,总有一日要将某些见不得光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样的计划和目标对现在的她来说实在遥远,但是她永远都是奔行在路上的行军者,既然选择了留下,那就在这阻碍重重的世界里,越过这山则翻那山,彼岸在哪里,她就去哪里。何时了却心愿冤仇得报,何时卸下包袱,再重拾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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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很多天,秦揽月都过的很平静。因为她既没有杀人也没有人再来杀她,可是侯府里却很不平静,因为柳夫人的生日,快到了。
秦揽月那一日除了吓到羽宁蕊之外还成功的气到了柳夫人。柳夫人企图栽赃陷害青姨娘不成反被成德侯斥责,可是这件事似乎并不能影响她办游园会的兴致。
致蕴园本就珍奇斗艳的花木都被花房的花匠重新修剪了一遍,秋日天气转寒,许多花都并不在花期,于是添了很多菊花进去,平瓣白菊、宽瓣黄菊、爪瓣红菊、筒瓣橙菊、针瓣青菊、丝瓣赫色菊、钩瓣、扭瓣紫菊、甚至是珍贵的绿荷菊和墨菊,千姿百态,鲜妍明媚,远望去如云霞烂漫,如烟火绚丽。看的出来柳夫人为这次游园会下了很大功夫。
甚至连秦揽月游园会上要穿的礼裙,在珠衣坊做好后柳夫人都让人送到了清颐阁。那裙子送来以后秦揽月盒子都没打开就准备塞进衣柜里压箱底,反正她衣服多又都很贵,随便抓一件也就行了,又不是她娘过生日。
可是青姨娘的意思却是让秦揽月穿着柳夫人送来的裙子,并教秦揽月将那件衣服拿出来试一试,以免有什么不合适的问题。
然而,青姨娘所谓的问题和秦揽月认为的问题从来不是一个问题,秦揽月将那件藕荷色软烟罗嵌金丝曳地月华裙和雪白縠纱披锦抓在手里抖了好长时间,在确定里面没有藏暗器裙子没有做手脚没有下毒药以后才在青姨娘怪异又疑惑的目光中试了试那件裙子。
青姨娘指挥着穿着华贵礼裙的秦揽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了半天最终颇为满意的道:“这件衣服制的倒是挺好!”秦揽月当然看不出这是市面上五金一尺的菱云罗,而青姨娘素来又是个眼界极高的,自然不会将区区一件菱云罗裙子放在眼里,因此秦揽月试过以后便随意的塞在了盒子里,一旁的浅苏看的心惊肉跳,小姐啊!那可是十金方得一件的礼裙啊,你要不要这样不识货?
盒子里还有一套翡翠攒东珠头面,秦揽月看了看觉得还没有自己平时戴的好看于是也准备塞进柜子里时浅苏制止了她,并告诉她游园会那天还要戴,秦揽月无所谓的耸耸肩,毫不在意的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转眼到了九月初四,天气越发的凉,秦揽月本来是想再去一趟珍璃阁后院的凤凰竹林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可是青姨娘这几日看秦揽月看的甚紧,她根本没时间乱跑,于是也就作罢了。每天抱着“渺尘”弹来弹去她觉得自己像个装逼的文艺青年。
当然老天是不会给她多少装逼的机会的,不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装逼遭雷劈!可是世间装逼者何其多啊,老天一个一个劈它也忙不过来不是?于是秦揽月没有机会再装逼了,因为九月初四那天晚上,成德侯宿在了清颐阁。
秦揽月表示侯爷要和娘亲大人进行友好的身体与灵魂的会晤我等闲杂人员还是回避好了。
是夜,誓要回避某些少儿不宜场景的秦揽月在更鼓敲了第三声之后悄无声息的再一次从后窗溜了出去,凭着上几次溜出去的经验,秦揽月轻车熟路的翻墙出了清颐阁,饶过百琏湖到了凤凰竹林边。
今夜月色明亮,藏蓝天幕上星光耀耀像是撒了一把细碎钻石,夜色凉如水,月光如轻扬的羽帐般柔和缱绻的扑下来,拥抱了整个大地。
竹林边上作利落打扮的秦揽月眯着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大刀阔斧的就进去了。
竹林依旧茂密如织网,那些渡了夜色浓绿如墨的竹叶之间夹杂着被切割的破碎的天空,在暗夜里光影蒙昧明暗不定,像是隐藏了无数魑魅魍魉的鬼蜮。
秦揽月走在竹林间的白石小道上,一边走一边提防着从哪里又飞出一直肥母鸡来,妈蛋!这次要是再有母鸡,姐一定立刻宰了吃掉!
发誓要吃母鸡的秦揽月没有碰到母鸡,却在她马上要走出竹林时有一线气音浅浅的逼进她的耳朵,“深灯月明,夜半而遇,必是上苍护宥,才得与君相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