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凉如水的风撩起她额间碎发,不过十日,却真真是前世今生沧海桑田齐齐经历了一遍,不知道她死了有没有人给她收尸?前世自己的运气实在有够好,被炸弹炸成了渣渣,恐怕就算有人想给她收尸也分不清哪个是她的头哪个是她的脚吧?
她略有嘲讽的一笑,身上的汗湿早已被夜风吹干,她抬手关上窗户重新爬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想着人怎么就这么贱?前世时自己东奔西走全世界到处跑,经常躺着睡觉都是奢望,现在这锦绣玉堂,轻软云被,自己反而经常失眠,擦!这是要闹哪样?
第二天一大早秦揽月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半死不活的起床,因为她昨天晚上压根一晚上就没睡着。羽宁澜今年十一岁,可是秦揽月觉得这孩子就像八岁似的,长得又瘦又小,简直就是根营养不良的小豆芽菜。半晚上没睡觉,明显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懒散的看着侍女端着铜盆布巾香胰子鱼贯走进来伺候她洗漱,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睛,伺候的这么周到怎么还像是纳粹集中营里长大的似的?怎么还丢了性命让她这个外来人员钻了空子?说什么性子贪玩爬假山摔了下来,呵呵长得这么袖珍细胳膊细腿儿是怎么爬上假山的?还真是让人奇怪呢!
羽宁澜在成德侯四个女儿中排行老三,除了大小姐羽宁汐是正室夫人所出之外,其余三个女儿都是庶出。羽宁澜的母亲青姨娘半年前去了灵虚寺祈福才刚刚回来,秦揽月听下人说这位姨娘从前是大燕最大的青楼扶春楼的琴姬,当年名动一时,被成德侯纳入侯府后也是颇受宠爱,但是无论如何,那样的出身在侯府这百年大家,簪缨世族中日子注定是不好过的,更何况进府十余年还只是生了一个女儿。
可是秦揽月至今都清晰的记得她前天第一次见到青姨娘时的光景。
彼时秋意正浓,长风瑟瑟而落木萧萧,自斑驳金黄落叶深红枫云背景中走出的女子衣袂当风,绡带飘举,而她眉目毓秀清丽,微微扬起的黛眉含青笼翠,秋水波目流沔生光,鸦鬓雪肌,露华作骨,像是纯粹细腻,又晶莹剔透的南国之雪,带着江南独有的馨逸,落到哪里,哪里就是一场清润绝响。
当真倾国之姿。
倾国之姝却只是青楼琴姬侯府侍妾?
秦揽月无声一笑。
“三小姐,您已在照澜轩卧病十日,如今看着是大好了,也该是时候去给夫人请安了。”大丫鬟弄影立在一旁提醒道。
“是么?几时了?”秦揽月漫不经心的问。
“回三小姐,现下卯时四刻。”
四刻?那不就是凌晨六点?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暝暝杳杳欲曙天色,你确定这会儿去夫人起床了?你以为谁特么都和我一样夜半失眠啊?可是秦揽月的大脑和嘴从来都是可以分开来使的。比如现在,心里默默的吐着槽,嘴上却不动声的答:“那就更衣梳妆,去给夫人请安。”
秦揽月长得小,世家深闺小姐衣物多繁缛复杂,一层一层深衣中衣衬裙长裙套上去,她就想要淹没在一堆金玉绫罗里似的。秦揽月皱眉看着弄影手中正要往她头发上插的珠花道:“好了,不用再弄了,你想压死我?”
“小姐恕罪,奴婢只是不想小姐在夫人跟前失了礼数。”弄影道,口里称着恕罪,面上却没有一点惶恐的神色。
“是吗?那我们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