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屋”来形容它是有点客气了,干脆不客气一点,就是窝棚。
三五根椽柱子七扭八拐的撑起一片空间,顶棚上乱七八遭的堆着发霉的茅草,墙壁倒是好的,门窗也是齐全的,只是窗格上窗纸破烂零落,脏污不堪。而门,直接少了一扇,剩下一扇虚弱的挂在门轴上,孤零零的“嘎嘎吱吱”摇晃在风中。
可是!
虽然窗子门户破烂成狗都不愿意住的样子,它里面竟然点着灯!
自外边望进去,可见一灯如萤火,映照窗纸斑驳,映出一条细细的影子。
竟然还有人!
秦揽月和她娘都惊呆了,因为鬼歌就是从对面那茅屋里传出来的。走的近了听的越发真切,她声音如此幽怨凄惨,以至于秦揽月觉得嫠妇泣诉孤舟也不过尔尔,她抬头去看她娘,却发现秦明伊脸上神色几分恐惧几分悲戚。
秦揽月皱眉,刚想问一声,秦明伊却开口道:“她唱的,是《泉台曲》。”
《泉台曲》?
秦揽月愕然,那不是丧歌吗?
丧歌,也叫做挽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古时代用来在人死后葬礼上演唱的挽歌,其声多凄婉回旋,令人闻之喟叹。
可是现下深山野林,血月阴风,再加上不知来处的女人,凄惨哀凉的丧歌,实在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拍鬼片的最佳场景。
茅屋里那女人依旧幽幽的唱,“泉台卧松柏何凄凄,人死忽入虞渊去……精魄敛过三途川,惊醒树上夺衣婆……火照无垠彼岸血……”
仔细听时却发现她吐字竟不似中原人一般平正圆润,反而带着说不出的滞涩和别扭,仿佛是对语言不熟悉一般。
秦揽月伸手抚了抚胳膊上的汗毛,硬是把丧歌唱出一股子异域风,这女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伸手戳了戳她娘的胳膊,“娘,你觉不觉的她口音有点怪?”
秦明伊低头眼神怪异的看她一眼,秦揽月悻悻低头,她娘的眼神里准确的表达了“你关注的问题重点是不是偏差了”的意思。
“她的口音确实有点怪,听着……像是北疆那边的口音。”秦明伊还是向秦揽月解释道,“可是又有些不像……娘也不是很清楚。”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秦揽月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我们要进去看看么?”
“这……”秦明伊犹豫不决。
秦揽月二话不说直接走了过去,“还是看看吧!”
她说着已经走到了茅屋门口,将那挂在门框上的半扇门推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说不清的酸臭味,冲的秦揽月顿时后退两步。她偏头望进去,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器具,只有一方土炕,上面铺着污黑的席子,炕沿上点着一盏小油灯。地上堆着发霉的青黑色稻草,稻草上蜷曲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小油灯昏暗的晕黄光圈里只看见她衣衫破烂脏污,而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调子怪异的丧歌。
那女子似乎感觉到有人注视,慢慢抬起头来。
她抬头,脏乱纠结的长发之间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看见门口的秦揽月眼珠子瞪得突兀出来,像是树上吊挂的蝙蝠眼睛,没有一丝眼白的青黑。而眼里的神色却是惶恐迷乱,眼光淬了毒一般四处迸溅,落到哪里,哪里就是焦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