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周光要走
这一天，大空似乎有点特别。一束明媚的阳光在那遥远的平地上，露出了一丝丝儿的笑脸。阵风吹来，一记薄云如美女在驾驭着轻丹，从蔚蓝色的大空中款款而过。从北方飞向南方过冬的天鹅，背负着蓝天与白云，排成一个“人”字型，缓慢地向着南边的天空飞去，并不时地发出“呜聱！呜聱！！”的叫声，仿如那位高人把一幅山水画挂在蓝天上。走出家门，周光抬头往上看，“啊！大美了！想不到大自然如此美不胜收。”周光在暗自赞叹地说。
“阿萍！快点把那部相机取出来，我得立即把这美景拍下来，存放到相册里！”刚走出家门的周光，立即调转了头，向家里呼叫了起来。
“好，在这里，看你急成猴样的。”说罢，阿萍把相机递给了周光。
“阿萍呀，你过来看看，多美啊！我都拍下来了，等会拿到相馆去冲洗出来，放到那本相册里保存起来吧！”说罢，周光把相机递到了妻子阿萍的手中。
自从结婚后，团领导专门周光他们安排了这个单间，作为新婚之用。房子不算大，只20个平方。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够谋得如此的一个单间，恍如第一次进入天堂式的生活了。
从这里到阿萍的家，只有一公里多的路程。每逢周末与节假日，周光他们便双双到阿萍家，看望家中的父母，在这里渡假，阿萍负责做饭做菜，周光不会家务，就东瞧西瞧的，为房屋的摆设，结构调整出谋划策。所以两位老人的心乐开了花。那年的6月，阿萍家里的房屋需要装修，图纸由周光设计。施工时，阿萍请了一天假回家主持一切装修事务。周光由于事务烦多，无法抽身，只能在假期里才能抽身回去。那时所谓房屋装修，只不过改一下室内的结构而已，所以简单实用，没有什么花哨。尽管这样，父母还是乐开了花，生活乐也融融的。过往，父母都有一个心结，怕周光牵连亚萍及其全家。可是自从女儿与周光结婚到现在，组织与民众对他们关爱有加，丝毫也没有另眼相看的迹象，所以阿萍父母的一棵悬在胸间的心结，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走到办公室，冷不丁一声呼叫，把周光叫住了：“周光，你到这里来，这里有你的一封函件！”办公室保密员把周光叫了过去。
走进办公室，保密员为他递来了一份刚收到的函件，是省濠江桥梁筹建办公室给寄来的。内容是：“周光同志，你设计的关于濠江大桥的设计图纸，经过桥梁筹建领导小组及专家们的评审，列入采用之例。望你在收到函件的10天内，到省濠江桥梁筹建办公室洽谈相关的施工事宜，望准时到达。XX省濠江桥梁筹建办公室。”
濠江大桥，是连结濠江两岸的大桥省内第二大桥。它是省城通向西南方向的交通大动脉，车流量设计为120台/时，日均车流量2500台左右。设计要求：荷载公路一级，人群荷载为3。5KN/m2，桥面净空：车道宽2×限10。25m，人行道宽为：2×1。75m。桥下净空，通航河流航道等级为四级。桥梁等级为：中承式拱桥，全长700米。
为了广泛征集桥梁的设计方案，筹建办公室先后向省内外发出了征集设计方案的通知，然后组成一个专家小组进行评定。根据科学性、创新性、可行性、美观性和节能性等踪合指数，进行评定。最后在631份设计图纸中，周光的设计图纸脱颖而出，最终成为大桥建设的首选。
收到信函后，周光必须按照通知要求前往洽谈。这是决定大桥施工的具体事项，周光必须亲临现场，实施全程指导施工。大桥的建设期，计划为15个月。在这15个月中，周光必须全身心地在施工现场，实施面对面的操作指导。
眼下，党委给周光的一切任务基本完成，全区的道路建设处于收尾阶段，只有几道乡间的桥梁还在施工中，尚有部分手尾需要处理。这些收尾工作，都需要在几天内完成。
见状，周光急了，于是匆匆地跑到政委与团长的办公室，信手把通知递给了大佛团长。因为大佛团长是他的直接领导。看到通知后，大佛团长说：“果不出所料呀，周光！”接着大佛团长把信函交到韩政委手里。韩政委阅后说“周光呀，你终于等到了一个出头之日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韩政委进一步地说：“周光呀，这是件大好事，我们没有理由阻拦你，你是合格的。这几天你要抓紧时间处理好一切相关的收尾工程，争取按时赴任！”眼看，深山里终于飞出了个金凤凰，韩政委与大佛团长自然高兴。经过不断地给缺了油的灯盏添油，现在灯盏终于发亮了，不禁喜从心来。
“啊，政委呀！现在还不是调动。调动的事情看来不现实，现在我还是兵团的职工啊。现在我过去，主要是商谈大桥建设的相关事宜，真正投入建设尚有时日。具体的事宜，待我回来后再向领导们汇报。”周光的解释似乎完奋，自然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
在周光看来，自己毕竟是一位戴着右派分子帽子的人，那个单位还敢放胆使用象我这样的人呢？况且这里的领导敢于包容，工作起来知根知底，已没有了后顾之忧。而到了另一个地方，即使是肥水流入了别人田，也得要适应那里的气候，才能促使作物生长啊！如稍有不则，人家又要召开批斗会，到时岂不是又一个深渊要临头了吗，那就不可自拔了。更何况，现在只是协商建桥的事务，还不是调动。弄不好，到时还会回来呢。于是宁可拐着走，不如挺着行。
回到家时已是中午时分。妻子宋萍已把一切饭菜都备好了，就等周光回来品尝。今天的饭菜还算丰富，一个青菜，是从妈妈那里弄来的，两条已煎好的鱼也是亲戚送来的，与以往的菜式比，现在丰盛多了，可算是一顿丰盛大餐了。一刚坐落，周光便把相关的信息向阿萍进行了透露，阿萍自然喜上眉梢。但这种喜悦很快从阿萍的脸上慢慢地退去。
周光一去，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两地空相思？万一周光调去省城后，遇到了新爱，到时我岂不又是一个寡妇？还有就是父母，我是他们的独生女，得留在他们身边照顾，否则也得有个稳妥的安排呀？于是，原来如花的笑脸，现在慢慢地变成了苦瓜相，开始心事重重起来。
看到妻子愁容满面，自知妻子的心事开始上涌了。于是周光开怀地说：“阿萍呀，我们的一切自有安排。待我去筹建办谈完相关业务后，得马上回来。俗话说，百曲必有一直，你就放心吧！我亲爱的！”说罢，对阿萍就是深深的一吻。
这几天，在各地工地上，处处闪现着周光的身影。他找来施工人员，指出当前需要把握的重点问题，注意处理目前的收尾；他跑到桥梁施工现场，亲自动手，协调处理正在施工的技术项目；他跑到修路现场，对村民发出啧啧的称赞，鼓励他们放眼长远，富裕就在眼前。眼看，按照通知约定的报到时间，只有一天了，周光得准备起程了。
濠江大桥筹建办公室，是市建委下属的一个临时机构。由于桥梁建设工程量大，投入建设的资金不低，所以上级委派建委陈埂副主任直接坐镇负责。然后成立一个濠江大桥筹建领导小组，统管一切建设业务。陈埂是市里桥梁工程建设方面的资深专家，相关的重大桥梁设计与审理，均出自于他之手。从他手下出来的人才，基本管控了全省桥梁建设的重要领域。
“周光呀，你对桥梁的图纸设计的基本思路，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是哪间大学毕业的？你的指导老师是谁？”周光刚到这里报到，陈埂主任便亲自接见了他，并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以上问题。使周光大感意外。
“我是X大学桥梁与隧道工程系毕业的，我的指导老师是姜大民，他还是国家工程院院士呢。”周光一本正经地回答陈埂副主任的问话。
“啊！怪不得，你的桥梁设计思路我是那么的熟悉。我与姜大民还是校友呢。记得那年，在学校举行的一次关于现代桥梁设计基本思路走向的研讨会中，我还与他就有关桥梁的预应力技术等，几个问题争论不休呢。所以你提交的设计图纸，我几乎看到了他的影子。在你的设计中，关于采用流线形扁平钢箱梁桥面的现代悬索桥的技术处理，在几个方面有了很大的突破。”陈埂主任说。
“谢谢陈主任的夸奖，我还在学习中。望在以后的工作中得到陈主任的指点！”周光说。
“周光呀，我们筹建领导小组经过多次审议，现决定采用你的设计图纸。现在已进入项目建设的前期阶段，估计一个月后便可转入施工了。到时我们决定成立一个工程指挥中心，负责日常的建设业务，全权处理工程建设中的一切技术。因此，经研究，决定由你担任中心主任，另配一名副主任全权协助你的工作。现在你的任务，是需要拿出一份具体的施工图纸，交到施工人员的手上。然后对现场的施工人员进行一次全面的技术培训，到时你的责任就重了。”陈埂主任对周光的工作，作了明确的阐述。
“谢谢陈主任如此看重，我得立即动手了。我原单位仍有部分业务需要回去处理，请问陈主任，我什么时候到任好呢？”周光问。
“现在各路人马已陆续到来，目前的日常业务由办公室人员处理便可，你的工作可在正式施工前的一个月内到任。如果你原单位没有太多的手尾需要处理，则越快越好。”陈埂主任说。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呀？”陈埂接着问。
“家里还有老婆和岳父母。”周光说。
“为了便于工作，如果你老婆同意，可以同来，在这里临时给她安排一个工作就行了。”陈埂说。
“啊！谢谢陈主任的关心。”周光听到陈埂主任如此之说，似乎有点激动了。说真的，面对一个如此规模的技术总负责，在自己的手下，为老婆找一份工也着实不难。不过看到陈主任把问题想得如此周详，着实也使周光感动不已。
看到女儿与女婿就要离开了，父母彻夜不眠。周光一回来，就把他俩叫到家里商量要事。
爸爸是一位见过世面的人，看到女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希望，于是，动情地说：“周光呀！看来苍天有眼，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你这一走，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头之日，一切得从头做起，落足功夫吧！家里没有事的。”
“依我看，现在还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怎样，最好你一个人先去，暂时不要把阿萍带走。看将来的情况怎样再说。如果俩个人一起去，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到时麻烦的事就来了。”妈妈毕竟是个女人，考虑问题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这样吧，爸妈你们俩老毕竟年龄越来越大了，长期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如果我到那里发展顺利，我看你们也得跟着我们去！省得两头牵挂。你们看行不行？”周光开始试探俩位老人的心理。
“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家，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走到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好。我们在这里过惯了，哪里都不想去。你们青年人就不同了，能走就走，创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比什么都重要。”爸爸说的实际，老人自有老人的想法。
“看来这些都是往后的事情了，到时我们再说吧。现在周光只是到那里工作，现在谈这些都无用。”阿萍安慰地说。
眼看，工程的收尾工作基本完成了，周光终于要出发了。阿萍作为周光身边的唯一亲人跟着同行。阿萍从事过医学，面对那么大的工程，人员繁杂，伤及皮肉现象自然不少。所以工作自然好找。毕竟，周光面临的责任重大，身边也得有个照顾。俗话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有一位默默无闻的贤内助。但正是这时，一个问题却砸向了团党委。
按照国家规定，国有企业的职工，属于国家正式工人，一职定终身。如果要离开岗位，只有几条路可供选择，即：调动，但必须出具接收单位的函件；再就是自动离职。但一旦离职，前段的一切工龄都没有了。而一旦没有了工龄，将来无法调出，到时要回到这里工作没门，就得重新上岗了。经过几位领导的协商，采取借调的办法，可以把周光与阿萍一起调走。但必须由对方出具有关借调的函件。还好，终于取得了对方单位的同意，最终采取借调的方式处理他们离开的业务。
从县城通往这里的公路，是一条刚修好泥路。在艰苦奋斗的年代里，是县府衙门为完成自己的征粮任务，而依靠全民动员，手提锄头，肩挑重担，日夜奋战，在迫虎跳墙的态势下修出来的。但由于由于基本硬件不具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直通班车。现在班车也是试行阶段。周光携着妻子阿萍趁借这股东风，尝试着班车试行的特惠。班车到来时，他们开始将一件件行李往车上搬。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一辆BJ吉普正风驰电掣地往班车的方向疾奔而来：“周光，你等一下，有事找你！”这是团保卫科梁科长的声音。
梁科长出于职业的本能，是专门从事保卫方面的工作。现在正紧急地往这里追来，使周光的心先是一悚，然后四肢在微微地颤抖。心想“无非又是祸害上身？是前来捉拿我呢？还是其他？难道旧冤未了，又有新冤吗？”站在一旁的阿萍看到风云突变，于是连忙上前拍了拍周光的肩膀，说：“无事的，不要急！”以示安慰。
待吉普开到了他们跟前，梁科长从车上缓慢地走了出来，然后抖了抖衣服，立即走到周光的跟前说：“这是韩政委特意要我驱车追来交给你的，他说可能对你们的工作有帮助。”说完，信手将那本红皮颜色的本子交到了周光之手。
周光本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过递上来的本子打开一看，这分明是一本红色的奖状，在那个年代里，红色代表着进步。于是，周光轻轻地将奖状打开，不禁喜从心来：“周光同志在香山大桥的建设中荣获突出贡献奖”，下面启名：“××军区生产建设兵团X师H团”、“GD省XX县香山人民公社政府”。这是考虑到周光在建设香江大桥，以及在全区道路建设中，所展现出的突出才华，所给出的证明，考虑他们走上新岗位后，可能给他带来的麻烦，才由香山人民公社提出，经两级党委研究后所采取的一个策略，是当地人民对周光工作的肯定支持。从另一个侧面，也是一位合格公民的证明。自然是对周光那个右派之名进行了一次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