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水的二人也不闲着,来到了厨房帮张姨忙了起来,李弃疾在灶下控制着火候,吴青山帮着张姨打着下手,时不时说几句俏皮话,逗得张姨一阵娇笑,而张姨也不冷落了李弃疾,她知道李弃疾因为身子有病,寡言少语,常常主动与其说话,问问他最近身体情况和山上生活琐事,小小厨房,此时却是显得其乐融融,亲如一家。
很快,几个精致的家常菜就摆上桌了,吴青山在帮忙张姨打下手时,没少借着尝尝咸淡的借口,直接上手偷吃了几次,烫得张着嘴巴直哈气,手上还被张姨拿着筷子打了几下,疼得一阵吸溜,眼神中也透着幽怨。
桌上的菜分作两份,李弃疾面前摆了一个拼盘,里面包括的桌上的所有菜色,不过却是炖的更烂,野猪肉细细切成了臊子,而蔬菜则切成小段,摆成了荤素搭配,色作五彩的一盘,看着就食欲大增。
张姨和吴青山面前放的是一碗米饭,而李弃疾面前确实放了一碗色作乳白,宛若牛乳的大骨汤,上面飘着细细的嫩绿葱花,很是勾人食欲。
“张姨,你偏心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看那色泽诱人的拼盘,还有那引人食欲的骨头汤,再看看我,张姨病鬼不会是你亲生的吧?”吴青山敲着碗,大声抗议道。
“去去去,这菜不都在这嘛,要吃自己夹,骨头汤在厨房的大锅里,要吃自己盛去,你自己在厨房都不知道偷吃了多少了,还好意思抱怨,我当然要给弃疾补补身子了。来吧,大家动筷子吧,别客气。”张姨白了吴青山一眼,首先拿着筷子夹了菜,示意二人吃菜,切莫客气。
二人见张姨动了筷子,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起饭来的吴青山和李弃疾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风卷残云,塞满饭菜的嘴里不停地呜咽着:“好吃、好吃”,转眼间一碗米饭已经见底;一个细嚼慢咽,每一口菜都要细细咀嚼才咽下去,时不时喝上一口骨头汤顺顺肠胃,这才来得及道上一声好。
张姨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她清楚李弃疾向来不说假话,说好那就代表饭菜确实合乎口味,而吴青山那个嘴巴摸了蜜的家伙,张姨相信就是一碗白米饭他都能吃的狼吞虎咽,赞不绝口。
一顿饭吃的简单却温馨,吃过饭后吴青山连连打着饱嗝,不停抱怨道:每次来张姨家就停不住嘴,一不小心又吃撑了。
“你就是馋,你看弃疾就不像你一样。”收拾着碗筷的张姨笑骂道。话未落音,李弃疾“嗝”的一声,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弄得吴青山和张姨一愣,显然没想到李弃疾会来这手。
回过神的吴青山捂着肚子,在椅子上笑作一团,张姨也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弄得李弃疾脸色越来越红,尴尬不已。
下午时分,张姨拿出两件崭新的衣服非要二人换上,说是秋山祭送给二人的礼物,这两件衣服可是张姨用织机给人织布一点一滴省下来的,二人把新衣一穿,自是有一番新气象。
衣服的大小长短也都合适,吴青山是一身劲装,衣服很是贴合,却又不影响跑跳运动,将吴青山衬得更是英俊挺拔,威武不凡。而李弃疾的衣服确是一身及膝长衫,衫子样式与一般长衫不同,显然细细改过,既不影响行动,也掩盖了李弃疾身材瘦弱的缺点,将李弃疾衬得颇有几分灵动洒脱。
“嘿,病鬼,我可从没见过你这么潇洒过。啧啧,细细一看,还真是有我几分风采了。”吴青山看着气质一变的李弃疾一脸惊奇地夸赞道。
“黑鬼,你的风采倒是大不如前了。”李弃疾左右打量着身上的衣服,很是喜欢,嘴里还不忘还击道。
张姨细细查看了二人身上的衣服大小长短,又绕着二人转了两圈,直到确定二人身上的衣服很是合身,这才放下心来,心头暗道自己的尺寸没有记错,眯着眼笑着谦虚道:“张姨的手艺粗浅,比不上镇上铺子里的手艺,你们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身,我再给你们改改。”
“嘿,张姨你可不要谦虚了,镇上的铺子我也偷瞧过,哪有张姨的手艺精湛,虽然看着好看,但是却是拉拉坠坠,穿着十分的不爽利,穿着那样的衣服没两天在山上就挂的都是窟窿,哪有张姨做的衣服轻便合身。我穿着这身衣服一出门,不知镇上多少少女往我身上生扑呢?哎,以后可是不敢穿着这身衣服来镇子里晃荡了,愁煞我也!”吴青山先是对着张姨一阵猛夸,而后装模做样的唉声叹气道,但是翘起的眉毛却泄露了自己的高兴得意。
“可真是虚伪啊,前几天他可亲眼见着几天前吴青山站在镇子的衣服铺子门口双眼放光,不断地感慨着:这才是小爷应该穿的衣服,瞧这款式,瞧这布料花纹,啧啧,真如东镇的许秀才常常挂在嘴边的诗句所说: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穿在身上真是仙人才有的风姿啊。”李弃疾心中虽然鄙视吴青山的虚伪面皮,但却不开口戳穿,只要能逗张姨开心,李弃疾也不想坏了张姨的心情。
“你这小鬼怎么这么没有正经,你可不要随便招惹镇上的少女,要是真看上哪家姑娘,跟张姨说一声,我找个媒婆给你说媒去,也好约束约束你的性子。”张姨一开始被吴青山夸得一阵眉开眼笑,可是后面一听,又没了正行,不由得轻声叮嘱道。
“那可不必,那可不必,您还是给病鬼说媒吧,我可不要。”吴青山连忙摆手道,心里却是想着小爷可是正值青春年少,怎能被一个姑娘束了手脚,怎么也要在花丛中流连几年,练出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才能考虑安下身来。当然要是对象是纪雯婷情况自有不同,想来被这样清纯动人的少女束了手脚也不算丢人,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对张姨说,不然定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我也不要。”李弃疾赶忙摇头摆手道,自己可是认定非小婷不娶,要是张姨给他说媒的消息从吴青山那张嘴里传到小婷的耳朵里,那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你们两个小子,心里的鬼主意别以为我不清楚,雯婷是个好姑娘,不但乖巧懂事,对人也不倨傲,谦和有礼但是……”张姨的话说了一半,却停住了话头,叹了口气,素手一招道:“哎,不说也罢,你们把换下的衣服拿来,我帮你们补补。”
李弃疾和吴青山自然清楚张姨话里的意思,但是确实假装不知,转身回到屋里把换下的衣服拿了出来,递给了张姨。
张姨拿了针线,开始拿着衣服缝补起来,二人也靠着张姨旁边坐下,三人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显得平凡却又温馨。
不知不觉间时候已经不早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姨看着越来越坐不住的吴青山,笑道:“你们想去赶山放天灯就去吧。别顾着在这陪我了,人在这,想来心儿早就飞走了。过几天你们再来拿衣服,我好帮你们浆洗浆洗。”
“得嘞,张姨,那就麻烦你咯,我们可是出去了。那个穷鬼和小婷怕是等急了。”吴青山原来懒散的挂在椅子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听了张姨的话一跃而起道。
“张姨,我们告辞了。”李弃疾站起身来一躬身道。
“去吧去吧,记住早点回去,切莫在外面玩得太久忘了时辰。”张姨起身将二人送到门前,不忘细细叮嘱道。
“晓得了,晓得了。”声音还在耳边,人儿却是已经跑远了,张姨站在门前出神的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眼神带着奇异的闪光,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还是个少女时无忧无虑的时光。嘴角笑容愈发灿烂,整个人退却了生活的压力和成人世界的烦恼,如同一个青春烂漫的少女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对面茶馆的伙计无意间瞧了一眼,却是再难移开目光,连茶水也洒在了桌上也不知道,引起掌柜一阵叫骂。但是伙计却是愣愣回不过神,任由掌柜责骂。张寡妇的一笑深深的印在了伙计心里,直至十多年后自己接了茶铺当了掌柜,在和过往商人胡侃之时,常常提起张寡妇的纯真一笑,留下了张寡妇十几年“一笑赛西施”的美名。
听见对面动静的张姨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脸面一红,赶忙进了园子关了门,心里却在暗自埋怨:张兰啊,张兰,今个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个思春的少女一般,还叫人见了,真是羞煞人了。
青春韶华是个永远值得不断怀念咀嚼的时光。无论贫穷,无论贵贱,青春都显得那么美好,它意味着无所谓犯错,无所谓忧愁,意味着无穷的选择,无穷的可能。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少时的拿云之志,谁能肯定不会有实现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