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两声水声自白雾之下传来。
崖下的白雾之下是个不见底的深潭,深潭中心“咕嘟咕嘟”的冒着泉水,水面上白雾弥漫,竟然是个罕见的温泉。
“噗、噗”两声,两个小小的人头自潭面冒了出来。
二人四肢伸展,来到了潭边,在潭水浅处的一块巨石处半靠半躺了下来。二人把衣服扔在露出水面的巨石上铺展开来,开始惬意的泡着温泉。
“啊,这温泉可真是舒服,咱们下次能不飞着来吗?这水拍得我浑身快要散了架了。”李弃疾揉搓着自己隐隐作痛的皮肤抱怨道。
“不行,咳咳,我要知道我到底是谁。”李弃疾浑身皮肤通红,气若游丝地答道。眼中却凝聚着深深的迷惘。
“虽说你是我爹五年前从这温泉捡来的,但是那个死老鬼费了好大功夫才保住你的小命,如今那个死老鬼已经走了,你合该珍惜身体才是,我可不认为你一次次的跳崖能帮你想起什么,别把脑袋摔坏了才是。”吴青山劝解道。
“嗯。”李弃疾仰躺着低声应道。李弃疾知道吴青山是出于善意,但是脑海里时不时回荡的声音却不停劝诱着自己一次次的来到这里,然后高高跃下。
“嘿,你还记得我第一跳下来的时候吗?”吴青山看着李弃疾有些低落,连忙转移话题道。
“记得。”李弃疾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
“那时我可是怕高,蹲在崖边死活不敢尝试“跃涧试”,是你一脚把我踹了下来,吓得我可是喉咙都喊哑了,几天都说不出话。”吴青山回忆道,脸上似乎还带着后怕。“如今已经好几年没人再来参加“跃涧试”了,我记得那时可是有好些厉害少年,冲的最远的都有八九十丈了,就差一点就能成功了,哎,如今却是一个也不见了,我看估计是大家都知道“凌云阁”的传说是假的了,而且你我又不能运气,修不出内力,到了“凌云阁”也成不了绝世高手。还是好好干猎人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听着吴青山的抱怨,李弃疾一句诗句脱口而出,扬声道:“少年心事当拿云。”话一出口,眉头一皱,却是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何时听过这句诗句了。
“哟,病鬼,你啥时候还会吟诗了,今天小婷教你的?”吴青山惊奇地问道。
“不是,我也想不起了。”李弃疾摇了摇头,感觉五年前的记忆就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想不起就算了,小时候的记忆有什么好,我倒是希望给忘了,那小爷就想不起小时候偷看镇北张寡妇洗澡,被那个死老鬼拿着藤条抽个半死了。”吴青山忿忿道。
“说的也是。”李弃疾放弃了对自己儿时记忆的探索,开始安心泡起温泉来,自己的身体比普通人尚且不如,从如此高的虎跃崖跳下,身体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胸口闷疼,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呼吸间带着阵阵咸腥味。
静静躺在水中的二人引来众多红色的小鱼,这些小鱼较之人的小指还要小得多,一群群聚在一起,像是一团团在水里的滚动的火焰。
小鱼成群的围着二人打转,渐渐的靠了上去,不停着用着红里透金的小嘴,啄食着二人身上的皮屑,成群的小鱼不停地拥着挤着,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像是裹了一身红纱。
“哈哈,好痒,不过这些鱼还真有几分奇特,竟不怕人,也不怕被人捉去煮成一锅鱼汤。”吴青山猛一起身,吓得鱼群四散而开,但是须臾之后,火红的鱼群竟又围了上来。
“吃不着。”李弃疾依旧闭着眼,笑着回应道。
“说的也是,上百只还不够一锅的,而且吃起来也不爽利,还是大鱼大肉吃着痛快。这些小鱼还是留着给小爷搓澡吧。嘿嘿,小爷我可真是仁慈,你们还不尽心些,小心把你们一锅烩了。哎,不知道张寡妇的小手搓澡是个啥滋味,啧啧。”嘴里说着,吴青山又躺了下来,连头也沉在水里,整个人都被小鱼围了起来。
等李弃疾和吴青山二人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弃疾喝了两碗肉汤后,拿了木碗盛了碗溪水,将张叔给的养元丹放在水里,盏茶功夫,木碗里的水色泽黑亮,李弃疾将小了一圈的养元丹捞了出来。心里估摸着还能化开五次,端起木碗将化开的水吞服了下去,苦涩的感觉自舌尖顺着喉咙一路而下,温热的感觉也随之扩散开来。
李弃疾盘坐在自己的木床上,运起张叔传下的运气法门,随着丝丝气感越来越清晰,一股股刺痛自足底升起,细小的气息流过足三阴经,每到一处都是如同筋肉撕裂般的疼痛,李弃疾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原本就清晰的血管更是自瘦弱的躯体上爆了起来,然而李弃疾脸上却是坚毅平静,这种疼痛他已经渐渐习惯下来,而且一股股暖流自肺腑中散发开来,腿上的疼痛变得容易忍受了许多,丝丝气息一路汇聚,渐渐壮大起来。
“来了。”壮大的气息似是遇上了无形的隔膜,一冲而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双腿上传出,剧烈的疼痛使得李弃疾躬起身来,双手抱着大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却是浮现一丝有些狰狞的微笑。
又冲开了一点,只要尝试千次万次,终有一天这条经脉会被打通的。李弃疾心中默默地想着。
吴青山看着笑得格外狰狞的李弃疾,嘴里暗骂了一声:“变态。”转身来到了自己的床铺,开始打坐起来,虽然升起的气息很快消散,但是张叔的运气法门可以很快使人静下心来,睡起觉来也是格外香甜,也不能说是毫无用处。自从有了这个发现,吴青山每天晚上都是在打坐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李弃疾和吴青山昨天下山上崖,甚是劳累,本打算睡个懒觉,可是外屋却传来阵阵敲门声。
“这大清早的谁啊,不是扰了小爷清梦吗?”吴青山嘟囔着,被子一蒙,整个人都缩在了摞满补丁的单薄被子里。李弃疾无奈的摇了摇头,昨夜双腿疼痛难忍,一夜未曾合眼,现在疼痛稍有退却,刚刚松了口气,准备歇息下来,可是敲门声却又响了起来,这可是件稀罕事,这个茅草屋可是在深山老林里,周围几里并无什么人家,说来也是奇怪。
“来咯。”李弃疾虽是心中奇怪,但嘴上却是不慢,赶忙应道。说着便穿了鞋下了床,来到了前屋,透过破落木门的窟窿向外望去,原来是穷鬼家的青衣小厮——韩海。
李弃疾赶忙开了门,道了声:“请进。”
“不了不了,我还要回去交差呢。大清早就来叨扰,失礼了。此次前来,却是因为昨天那头野猪头少爷留了下来,说是要做秋山祭的祭品,而剩下的猪身子叫我给两位小哥送回来。二位可是一定要收下来,少爷还说了他那个野猪头转手就赚了六两银子,切莫和他客气。”青衣小厮摆了摆手,简略说了下清晨至此的缘由。
“代我和黑鬼谢过穷鬼。”李弃疾一拱手,面无表情地答道,心里不免有些淡淡的感动,四两一头野猪价钱已是不低,更何况只是一个野猪头。
“嘿嘿,话我肯定带到。二位小哥以后还是往山下搬上一搬吧,这山路也太是难走了些。我叫伙计把猪给您放下,先下山去了。”毕竟已经算是熟识,小厮对李弃疾的淡漠态度毫不奇怪,除了遇见小姐,很难在李弃疾的脸上看到情绪变化。
小厮转了个身,对后面两个拉车的伙计一挥手,伙计熟练地将野猪放下,调转车头,向着山下走去。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少爷叮嘱说秋山祭时二位小哥一定要到府上一叙,说是有要事和二位面谈。小哥切莫忘了。”青衣小厮一拍脑袋,回身说道。
李弃疾在门前略一点头表示知晓,目送着几人向着山下行去,直至被晨雾吞噬了身影,心里却是在思索着那个穷鬼有何要事要与他们二人相商。
吴青山起来时门外已是艳阳高照,却见李弃疾在门前呆呆立着,知道他的旧疾又犯了,心中叹了口气,来到李弃疾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唤道:“病鬼,病鬼,大清早的发什么春呢?”
连着唤了几遍,才把李弃疾从记忆的迷雾中拉扯了出来,回过神的李弃疾抬头看了看天,发现自己至少已在门口站了两个时辰,而自己却觉得韩海不过是刚刚离开。心中暗道:自己的病愈发严重了,必须想个法子才是。
“韩海来过,把野猪身子送了回来。”李弃疾摆脱心中的思绪,指着门外的野猪道。
“哟,没想到那个爱财如命的穷鬼还颇有几分义气。咱们今天中午可是又有肉吃了。”望着门外的野猪,吴青山眉开眼笑,心中觉得穷鬼或许没有那么吝啬,难道是自己以前误会他了。
“野猪头他转手赚了六两。”李弃疾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解释道。
“呸,这个奸商,枉我刚刚有个一瞬以为他是个义气的好男儿,还真以为他跟在小爷身边久了,沾了小爷几分义气呢。”吴青山气得破口大骂道。
“秋山祭时,病鬼有要事相商。”李弃疾将韩海的话转述了一遍。
“他穷鬼家大业大,家丁账房无数,和我们俩能商量什么要事?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想要坑我二人银子,我们可要小心,最好将身上银子藏在家中为妙。”吴青山向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更何况穷鬼转手就用自己猎来的野猪头赚了六两银子,心中更是忿忿不已。
李弃疾郑重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