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来到桌前,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按在两个孩子的肩头,吴青山眉毛一挑,脸憋得通红,人却一点点的坐在了椅子上。吴青山只觉得胸口一口气一散,垂头丧气地道:“张叔,你力气真大,每次一来你就要教训我。”
“你可没病秧子这么乖。不过你可真算得上是天生神力了,才刚刚十三,再过两年张叔估计就压不住你了。对了,上次我传给你们的运气法门你们练了没?”张叔咧嘴一笑,问道。
“每天都练,可是你说的什么气感,每次我刚刚抓到一丝,就立刻散在经脉里了,别提什么在经脉里运行了。”吴青山垂头丧气地道。
“气感,不通,疼。”李弃疾脸色愈发苍白,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
“看来你两都不是练武的材料啊。病秧子身体有疾,不能练武倒是在我预料以内,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看着能否强健他的筋骨,改善他的身体。倒是你,不应该啊,你天生神力,筋骨也是极佳的练武材料,怎么不能运气呢,你可知道,力气力气,力与气互为表里,以气养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大力,纯粹的力终有其极限,过刚易折,这对你的身体负担可是不小啊。”张叔若有所思的说。
“嘿,张叔你说的可不是吗,这次我猎野猪的时候用力过猛,浑身骨头都是隐隐作痛,整个身体骨节“咯咯”作响,感觉像是散了架似的。”吴青山扭了扭脖子,又是一阵“咯咯”声,无奈的道。
“唔,你们卖了这头野猪还是去铁匠铺买个捕兽夹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可是吃不消啊,你虽才十三岁,可是身体发育却跟平常孩子十六七岁差不多,这样透支下去可是不妙,猎来野兽的心头血你可要接着喝啊,虽然腥味重,可是却是补气血的古方啊。来,把上衣脱了,躺到那边的榻上我给你推推气血。”张叔拍着吴青山的肩膀道。
“得嘞,张叔,麻烦您嘞。”吴青山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跳起来的一瞬,身上的衫子一甩,挂在了椅子上,漏出了精壮的上身。吴青山一脸得色,挑衅的向着李弃疾挺了挺胸膛,然而李弃疾恍若未觉,依旧细细的喝着小米粥。
“呔,小子,给过乖乖上榻吧,让我好好给你整治整治。”说着,大手一挥,吴青山的身体好似不受控制般向着张叔挥出的大手飘去,就像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无论如何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张叔的大臂又是一挥,带起一阵飙风,吴青山浑不受力的向着木榻飞去,吓得吴青山一阵哇哇怪叫,可是在身体撞在木榻前的一瞬间,吴青山吓得赶忙闭眼,但却觉得身子撞在一个柔软的气垫上,就像木榻之上垫了厚厚的棉花,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规规矩矩躺在木榻上。
吴青山被张叔这神奇的一手惊呆了,虽然以前知道张叔力气惊人,但看到这法术般的一手还是头一遭。
看着吴青山张大嘴巴,夸张的表情,张叔也是一阵得意,嘴里却是谦虚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说着,迈步来到榻前,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灵活,幻化出重重幻影,重重的印在了吴青山背胸口,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只见张叔一双手拳印不停变幻,或叩或捏,或点或拍,一双大手过处,吴青山身上的条条血痕渐渐消散,块垒分明的肌肉棱角渐渐柔和,拉伤扭曲的肌肉调整归位。大手拂过,一身健壮的肌肉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蛰伏下去,人也变得精瘦几分。
吴青山只觉得每次张叔的大手拍在自己身上,一股股温暖的气息只往身体深处钻去,却又散在五脏六腑之内。好似自己运气消散的感觉一般,只不过这种感觉现在要强烈百倍。吴青山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张叔的大手拥有神奇的魔力,带走了身上血痕火辣辣的疼痛和肌肉深处的酸疼。他不由叹道:“真舒服啊。”
张叔闻言诡异一笑,说道:“哈哈,这算什么,等会才是真正的享受。”手上的动作愈加快了,肉眼已经难以分清张叔手上的每个动作。
吴青山眯着眼享受着,舒服的快要哼将出来,全然没有发现张叔诡异的笑容,不然他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安之若素。
“小子,推拿完了,我来帮你松松筋骨。”说着,张叔伸手抓着吴青山的一只胳膊,用力一抖,只见一阵震波自其胳膊的肌肉传递过去,震波过处蛰伏的肌肉立刻愤张起来,如同露出爪牙的野兽。
吴青山立刻“啊”的一声惨叫了出来,只觉得一股酥麻中带着肌肉拉扯的疼痛自小臂向着身体传递过来。疼痛过后肌肉有种不真实的灼烧感。
张叔动作不停,吴青山的肌肉如同愤怒的大海,一浪接着一浪的震波传过身体。肤色也越来越红,汗出如浆,却不能在体表停留,被张叔炙热的内力蒸发成白汽,此时的吴青山的身体像极了战鼓上震动不休的蒙皮,而张叔就是执锤的鼓手。
李弃疾望着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的吴青山,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张叔把吴青山扔到了木榻上,自己也盘坐在木榻另一边,缓缓地运气收功,额头渗下的汗水证明这一番舒筋活血下来对他来说也不轻松。
而此时的吴青山却是只能大喘气了,躺在榻上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赤红的皮肤如同烧烫的烙铁,身上白汽升腾,如同袅袅的炊烟。
“呲,熟了。”李弃疾看着躺着的吴青山忍不住笑出来声。
“病鬼,你别、得意,小心、我让张叔给你、整治整治。”吴青山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
盏茶功夫,张叔已经调息好,从木榻上下来了,而吴青山赤红的肌肤也恢复了原本的古铜色,从榻上一跃而起。此时的吴青山却是显得消瘦了下去,身量比初来时像是高了一丝,四肢也似舒展开来,真是好一个蜂腰猿臂的朗朗少年郎。
他不停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只觉身体如同上了牛油的车轴,骨节滑转了许多,骨节之间咯咯作响的声音也消失了。浑身似是拥有使不完的力气,运力时骨骼深处的酸痛也不见了,试着打了几招张叔以前教过的拳招,显得虎虎生风,英气勃发。
“张叔你这一手真是绝了。嘿,真是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走路也有劲了。”吴青山兴致勃勃的说道。
“哼,你个臭小子,你当我是打拳卖狗皮膏药的江湖把式啊。”听着吴青山一张口,江湖把式的说辞顺口而出,张叔笑骂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小少爷估摸着也回来了,你们俩去找他吧。病秧子,把这个养元丹拿着,还是和往常一样,化水吞服。别用这般矫情的眼光看着我,忒不爷们,以后张叔还靠你们养老呢。”说着,老脸难得一红,笑着把两个孩子轰了出去。
待张叔回到屋里,收拾食盒的时候却发现食盒里整整齐齐摆了六个“开元通宝”的铜板,却是李弃疾乘着张叔给吴青山舒筋活血的时候悄悄放进去的。张叔一扭头,发现木榻的小桌下也摞了六个铜板。十二枚铜板在手中叮当作响,张叔笑着低声自语道:“难道我‘狂张’还真要你们两个臭小子养老不成。”
虽然十二个铜板估计连养元丹的药皮也买不到,但是张叔心里清楚这些钱绝对是他们身上所有的财产了。
“嘿,两个小子倒是有些江湖豪气,可惜可惜啊!”张叔摇着头,背着手向着练武场走去,高大的身影却是有些萧索。
吴青山和李弃疾跟着一个青衣小厮走在曲折的抄手游廊上,短短片刻,他们已经穿过了几个园子,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是吴青山和李弃疾还是晕头转向,如果不是有着小厮领着,他们估计绕上几个时辰也找不着正确的道路。
每穿个一个园子,景色就是一变。真当是个“一步一景”。果真如园子入口处匾额上写的“渐入佳境“:各个园子中的假山或峥嵘挺拔,或气势雄伟,或是小巧奇趣,随处摆着的各色奇石隐约间可以看见“寿”、“吉”、“福”的字形,但更多的是吴青山和李弃疾不认识的奇石,就是认识的这几块也是穷鬼一一指点之后他们才隐约辨认出它的奇特之处。
山下的荷池曲径,小桥流水“叮咚叮咚“的水声自奇特的“响石”的空洞中传了出来,交织成一曲动人的“春曲“;山上峰回路转,逶迤曲折,各种不知名的奇花异草默默地展现着自己的芬芳。园子深处不时飘出的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和丫环们的莺声燕语,就像一只调皮的小猫,挠的吴青山和李弃疾心里痒痒的。
“病鬼,这山石我看和我们山上的也没啥区别,倒是这园子里的丫鬟们的声音真个好听,跟我们山上的黄鹂似的。你说呢?”吴青山肩头碰了碰李弃疾,挤眉弄眼低声道。
“对。”李弃疾少有的赞同吴青山的想法,这些石头他是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前面的青衣小厮耳朵支着,闻言回头一笑,俏皮地道:“嘿,两位小哥的话和老太爷的话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怕他那些老哥们笑他太俗,按老太爷的意思把这些破石头都换成金的还差不多哩!”
“嘿,不得不说,纪老太爷就是有品位!”吴青山深以为然,李弃疾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