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织班一共43人,来自省内不同地区,当然也有来至同一地区的,还包括六个进修生。其他专业班级,人数相当,也都有进修生。进修生是指那些从工厂到学校继续学习的同学,他们已经上班多年,比应届生年龄要大,他们中甚至有中年人。
刘莹高中时的一个男同学也在针织班,叫张胜利,人虽偏瘦弱,个子并不矮,有1·75米,皮肤白净,长得也斯文,住在507。张胜利很快和志鹏成为好朋友,因为志鹏和82届同学踢球时,胜利也主动加人,且胜利踢球技术也不错,比志鹏灵活,体力方面则是志鹏要强很多了。
上学第一天的上午,班主任黄老师就宣布:张荣,班长;柯正雄,团书记。还说,这是根据各位同学高中时的工作情况暂定,如有需要,以后调整。事实上,后来再也没调整过。
中午,同学们领教了学校的“美味佳肴”“饕餮大餐”。
下午,在食堂的大厅,学校召开了盛大的开学典礼,学生按班级整齐排坐,饭厅足够大,还没坐满。83届新生这才知道:这是这个校园真正意义上的开学典礼,三百二十余学生(82、83两届)是这个新校园的第一批学生。学生会邓老师主持大会,介绍了学校的领导、学校的基本情况。林副校长做主要讲话,强调了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和同学们的初高中时的校规校纪竟然一模一样,诸如:按时上下课,团结同学,注意安全,不准谈恋爱、抽烟酗酒、打架斗殴等等。同学们在底下不以为然。
后来,83届新生们还了解到:纺校已经开办四年,老校区在城市中心,更小,除了上街玩较方便外,其他各方面真的不怎么样;学校共设有四个专业——针织,印染,棉纺,棉织;已经毕业的学生,基本上按照“哪里来,哪里去”的原则,分配到各市县国营纺织厂、针织厂和印染厂;82、83届都是每个专业一个班;学校有副教授一人——周副教授,教机械原理,是学校最高职称者,大家称呼他时,都把副字去掉了;现有讲师十二名,不同专业;助讲老师若干名……
于是,从农村考进来的学生高兴地憧憬着自己端上“铁饭碗”时的情境,城市生则想象着回到自己的城市,进入国营ΧΧΧ棉纺厂、针织厂、印染厂、或别的国营厂可能发生的故事。
当然,也有什么也没去想的,就像棉纺班的刘诗凯。他同样爱好踢足球,也来自西宜市,开始学着抽烟,他渐渐和罗杨、江志鹏、张胜利玩到一起。
学校的助学金评下来了。绝大多数农村生获得甲等助学金——每月15元,包括黄明丽、李家惠、陈革、熊继财等;志鹏、张胜利等获得乙等助学金——每月12元;张荣、刘莹、李敏等,获得丙等助学金——每月8元;没有获得助学金的,全校仅针织班的罗杨和棉纺班的刘诗凯两人。老师轻描淡写说的原因也简单:两人全家的平均收入超过标准。罗杨没去争助学金,因为按照校规,第一次被发现抽烟,将被警告,第二次发现,会受批评,第三次则直接扣发助学金,所以,罗杨觉得自己有没有助学金都是一样。刘诗凯也没去争。
罗杨是高中时开始抽烟的。起初,家里大人还说一两句。后来,见他身高已经如此,一起玩着的圈里的那些年轻人也都是抽烟人,也就不再管他抽烟与否,只要求他在学校不准抽烟。家里他母亲是最反对他抽烟的,但另两个家里的男人她也没管好,所以,虽然她每次看见他抽烟时总会说上几句,但到底没制止住,只严格控制他的吸烟量。
看见志鹏、胜利和82届同学踢球,罗杨想到要买双足球鞋。但周围几个小商店都逛完了,只有白球鞋而没有足球鞋。看到有些同学甚至穿着军用鞋踢球,他觉得有些别扭。加上学校那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他更加觉得不妥。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站在走廊上看看、笑笑,对几个踢得略好的夸上几句,对那些乱踢的嘘之以鼻。
罗杨从志鹏处知道:张荣也是西宜市的,高中更是一中的;他和她曾经小学、初中同校同班过呢。
针织班中还有六个进修生,两男四女,全部来自各地企业。巧的是两男——邓华明、王云——都来自西宜地区一下属市,又都抽烟;于是,抽烟不怕老师批评的俩人,很快和罗杨也熟络起来。而且,王云下象棋还不错,他总找罗扬较量,俩人常借下棋来打发时间。
82届的西宜生常来找罗杨抽烟玩,见他下象棋厉害,也常邀他下楼和他们那一届下棋厉害的较量。罗杨下象棋时的常胜,让他不至于感到无聊,且多出些沾沾自喜的自傲。
开始的一两个月,每到星期天,魏东、魏方(魏明成的儿子)总开车来校接罗杨出去玩,所以,罗杨真的和班里的同学接触很少。同学们遇星期天时,常结伴出去玩,毕竟对省城还有新鲜感。每次没有罗杨,大家也似乎开始猜想:这个与众不同的人确实清高、或高傲、或看不起人。志鹏每次总帮着他说话,但罗杨自己在校时也喜欢和82届的在一起,最后志鹏也不想再帮他说什么了。
82届公认最漂亮的女生庄亚丽,来自离省城很近的一个城市,高高的身材,白白的肤色,气质也还好,自然高傲矜持,总之,在纺校她算是出色的。但是,82届那几个较出色男生都诽谤她不近人情,或说她也就那样,话语中明显透着“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口吻。
十一月一个星期天晚上,学生会举办了一场舞会,部分老师、学生去了。
魏方前一天晚上就来接罗杨去他家了。第二天,魏方母亲老家来了很多人。罗杨谢过挽留,匆匆告辞,独自在外看了场武打电影,吃了顿午饭,回到学校,晚上的舞会自然参加了。
庄亚丽和罗杨认识了。她欣赏他的清爽、干净,还有那隐隐的一丝贵族气质;她在其他人面前摆出的高傲,面对他时,不再摆出;所以,罗杨请她跳舞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俩人间默契的和配,较之他人更娴熟的舞步和更优雅舞姿,很快就在学生群中突显出来。
张荣的同学邹丽丽,考上省城的一所大学,那天张荣受她邀请,去那所大学玩了,回校时已是晚上,没去参加舞会。第二天,就听到几个女生说得神乎其神的罗杨和庄亚丽的事,还有什么“绝配”了、什么“好好好合适”等近似琼瑶小说的言语。她曾看过琼瑶的小说,知道那些别扭形容词的意思。她虽说和罗杨又同班,又同来至西宜市,但她真的对他不了解。所以,她不关心这些,她也不愿参与这些议论,她心中一直还有她的大学梦。
尽管才开学短短两个月时间,同学中已经有了同乡走得更近的苗头。女生的情况稍特殊点,似乎同班同寝室的走得更近,那也只是因为纺校每个班上的女生太少的缘故,每个专业班级的女生最多六七个,即使算上进修女生也不会超过十个,所以,同班且同乡的少之又少,所以,同班的似乎走得更近。张荣和刘莹成为最好的朋友,刘莹对张荣更是无话不说。
听刘莹也说起罗杨和庄亚丽的事,喝完水,张荣淡淡应了一句:“喔。”
“而且,罗杨那人挺怪的,总和82届的在一起,星期天也难得见到他,你说他一天到晚干嘛去了?”
“我怎么知道?”
“你们同乡哎,你该多……也不对,应该他来多找找你。”
“啥意思你。”张荣推了刘莹一下,说。
“哼,那个什么庄亚丽凭啥!”
“你呀,张胜利对你还不好呀。”张荣笑说。
一到纺校,刘莹就觉得自己和张荣很投缘,加上性格使然,所以她早早就把自己和张胜利很要好的事告诉给张荣。刘莹不仅和张胜利同学,双方父母还是一个厂的,区别只在于刘莹父母是干部、张胜利父母是普通工人而已。俩人高中时就有了好感和偷偷的交往,高考完后的这几个月,更是明确了恋爱关系,只是不敢让各自的父母知道。张荣最初知道时,还笑话刘莹早熟来着。她觉得刘莹活泼,张胜利稳重,互补性很强,确实合适,只是两人年龄太小,所以劝刘莹在学校里还是注意些好,免得老师知道了挨批评。但刚离开父母管束的刘莹和张胜利,似乎有些情不自禁,总是一起买饭吃,星期天也总是一起出校玩耍。因为志鹏总和张胜利一起,所以,最后算上张荣,他们总是四人一起玩耍了。
“哎,你啥意思?”刘莹不解问。
“啥意思,那你吃什么醋呀。”
“哎,我是为你吔。真的,你没觉得罗杨很帅吗?”
“我没注意。”
“所以,那个庄亚丽凭啥,哼!”愤愤不平后,刘莹斜着头,看着张荣,小声说,“我觉得你俩更配。”
“你静一下心吧,你怎么有这么好的精力,怎么,又想当媒婆了?你比我还小呢,所以,好好学习吧。”
“只小两个月而已。你真的没考虑过这些事?”
“要说几百遍你才相信,真是的。”
“知道了,你要当才女,但要小心哟,别把别人全吓跑了。”
“唉,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洗澡了。”
张荣下楼时,正好遇上志鹏也去澡堂,两人一起同路而行。坐在走道上抽烟的罗杨,看着两人。张宁不抽烟,在一边站着和罗杨闲聊。
周教授白白的头发,带着眼镜,不胖不瘦,高高的,斯文且庄重,普通话流利。张荣和其他几个女生坐在第一排,认真地听着,她觉得听周教授讲课是一种享受。志鹏、罗杨、张胜利因身高原因,都坐在最后一排,他们也仔细地听着。周教授的权威真的让同学们不敢造次,而且,他讲课时喜欢联系实际,会讲到同学腕上的手表,会讲到自行车、电风扇,等等。同学们由此对各专业课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些知识是同学们在以前的学习中从未接触过的,少数学生在父母工厂看见过这些相关的东西,比如:齿轮、轴承、传动轴等等,但那时他们谁又会在意那些呢?现在,同学们开始直接学习这些了,自然会用心。机械原理那可是主科呀,学不好,考不及格,可是会影响毕业的呀!
82届学生开始笑话83届的学生:怎么一个个还像高中生?知不知道,学这些有用吗?都还是些孩子!诸如此类的话语,常常从他们口中钻出,然后钻进83届耳中。
庄亚丽当然不会说这种话,她刻意寻找接触罗杨的机会,甚至抢着帮罗杨洗衣服和被子床单。82届男生觉得不可思议,有些说她看琼瑶小说看多了,有些说她是动了心了,更有人骂她“发春”了……总之,说啥的都有。罗杨也听到一些,他更觉得莫名其妙,便漠然一笑说: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但老师开始找俩人分别谈话了。邓老师把庄亚丽狠狠批评一番。刘老师则难得轻言细语一回,谆谆诱导罗杨,希望他说出实情。罗杨当然还是一切照实说出,俩人不过只是跳过舞,认识而已,既不同届又不同乡,怎么可能谈情说爱!
罗杨的话传到庄亚丽耳中,庄亚丽找罗杨证实。罗杨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自己只是把她当同学和姐姐而已。庄亚丽得到罗杨肯定的答复后,她的同学看到她莫名其妙地流泪和发火。个别男生幸灾乐祸说:她疯了。罗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渐渐疏远了庄亚丽。
82届学生需要离校出去实习,利于学实结合,也方便写毕业论文。等庄亚丽实习回来,情绪渐渐恢复正常。这件沸沸扬扬的琼瑶似的爱情故事,终于渐渐平息。后来,到了下半学期,由于82届又一次外出实习,且进入各主科和副科毕业考试的时间段,也进入毕业论文、毕业设计、准备毕业答辩等关键阶段,82、83两届同学开始慢慢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