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长得不错,高且瘦,饱满的额头,黑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凉薄的唇,嘴角时不时会掀起似笑非笑又带着些邪恶的线条,会说女孩子爱听的俏皮话,他的出现满足了一个情窦初开怀春少女在心里对白马王子的所有构思,填补了我内心的一项空白。无论是在现在这个年代还是穿越到古代的N多个朝代,这个年纪才情窦初开确实老了点。可是,没有办法,应试教育下,十多年来的寒霜苦读生生碾压了这颗情窦的幼苗,直到天时地利与人和的某个台风天里发芽、长个、迅速的抽出枝桠并开始花繁叶茂。
大学的恋情能玩出花样来的并不多,无非就是白天一块上上课,晚上压压小花园。学校食堂旁有个吃烧烤的小摊儿,卖些不知道是不是羊肉的羊肉串并些乱七八糟的鱼,味道不错,定价也较符合学生们的需求,所以生意一向不错,谈了恋爱的我们俩,几乎每晚都去捧烧烤摊小老板的场。
我吃东西有个习惯,比如觉得某个东西,很好吃,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一直吃它,直到吃到腻歪以至再也没有兴趣才作罢。跟白松恋爱的那段时间,尤其是恋爱的前半段,我喜欢吃烧烤店里的烤鱼,比手掌略大的罗非鱼,开了肠破了肚后用一根小竹签插着,撒了胡椒粉辣椒面烤熟了端上来,就着椰子水,我吃得兴致盎然,享受将鱼刺一根根拔掉的乐趣。
白松喜欢吃烤肉串,无论是披着羊肉的真或伪的羊肉串都是他的心头爱,就着啤酒能吃不少。白松一边吃肉串,一边喝啤酒,一边跟我聊他的人生梦想,他的梦想很多,却能用一个词概括:当老板!不仅要当老板,还要当个大老板,不仅要当个大老板,还要当个成功的大老板——那时候,我们还都年轻,不知道用个文雅时髦的词来形容,那就是:当个优秀的成功的企业家。
白松常常翘课,除了考研考公务员想拿奖学金的好学生外,翘课在大学时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比如,刘彦没有恋爱前,我们俩常翘课去得胜沙批发市场或者解放西路的小店里淘些便宜的衣服,刘彦的男朋友,周数等一干男同学逃课宅在宿舍里打游戏,一玩便是玩到天昏地暗。白松的翘课则不同,他在淘宝上开了个小店,经营海南特产-卖各种椰雕或者贝壳制作的工业品,他翘课不是因为要接单就是因为要发货或者就是因为要去市场上采购货品。
生意做得清淡,每日的营收倒也能付得起我们晚上吃羊肉串、烤鱼、椰子水和啤酒的钱。
那时候的我觉得白松很厉害,很有商业头脑,甚至都有点膜拜他。后来,在北京读研的时候,我一个同学胡潇潇也兼职开了个名唤“北京味道”的淘宝店,卖一些老北京的特产,比如货真价实的牛街的熟牛羊肉,比如估计只有北京人才吃得惯的卤煮火烧,比如每当我没钱时就会买来压饿的麻酱烧饼,甚至还有豆汁焦圈儿,我瞠目结舌的望着她打包那分量沉重的豆汁儿,脑袋就不无担忧:万一这豆汁儿撒在路上了,臭味肆溢,如何是好?还好,撒了的事件并不常有,一年也不会遇到一次,就像大大吃的包子,也是很难遇到的,却让她赶上了。
闲话扯得太远了,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虽然每月一千多的盈利已经接近当时海口市的人均月收入水平,白松并不满足,大二的他心里开始谋划出一个让我们瞠目的想法:辍学创业。
烧烤摊上,他絮叨过好多次给我,但是我并没往心理去,总觉得无非是想想而已,就向我这样,那段时间,天天发誓早上六点钟起床去湖畔读英语,每天默写100个英语单词以便顺利的通过英语四级考试。可是,我压根没在六点钟起来过床,更没有一次日默100个英语单词的辉煌战绩。
我们吃烧烤的时候,刘彦和周数常过来蹭。每次蹭得都让我心有点小疼,因为刘彦不仅吃烤鱼,还要吃拷贝,还要吃烤螺,还要吃烤辣椒,让我不禁有些心疼白松的钱。因为有他们俩的加入,让我们本可以吃一个月的烧烤严重缩短到20天,剩下10天的单由我来买,再后来,换做我买20天的单,白松买10天的单子,再再后来,一月30天的单都由我来买,再再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因为,白松休学了。不过,那已经是大三的事情了。
白松生意好的时候,一般平均起来两天去进新港的水产码头进一货,我总巴巴地期望那天不是很严厉的老师的课,这样我就可以逃课去跟着他进货了。第一次去水产码头,我充满了各种欣喜。
在海口生活的人,或者说熟悉海口的人,对新港的水产码头应该都不会陌生。我第一次登陆这个岛屿,就是从新港靠的岸。水产市场顾名思义,以各种水产居多,售卖各种海产品,鱼干等,但也售卖譬如椰雕、贝壳等工艺品,当然还有各种热带水果等海南特产。
虽然从学校到新港市场有直达的公交车,但是,下了车,还要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刚下过雨,巷子里到处是污水的坑,我走得很艰难。走在我前头的白松有些很耐烦,皱着眉头停下来等我:“女人,就是麻烦。”
我撇撇嘴巴,有些委屈:“你就不等等我?”
白松道:“老大,太阳都要落山了。”
中午时分,太阳好好的悬在天上,我走得再慢,太阳也下不山,我赌气不理睬他,他笑笑,走近我,伸出手来拉我的手,嘴巴里嘟囔着:“早就警告过你别穿这么高的鞋子。”
水产码头喧嚣而杂乱。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白松熟门熟路地奔向一家门口凌乱的摆着各种椰子制品,吊着各种贝壳风铃的店。店老板是个40来岁的海南男人,干瘦,深奥的眼睛额头很高,皮肤黝黑,个子不高。
他们用海南话打着招呼,我一句话都听不懂,心不在焉的打量这里的商品,确实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我站在一边看他们说话,又看那老板弯身进入店铺的小仓库,一分钟后搬出包装箱来,我想上前看看是什么样的东西,却被白松拦住:“我说大小姐,你别在这里爱碍我事了,给你一只椰子,坐旁边等我。”
在我慢腾腾的把手里的那只青椰喝完后,白松的货也已经选好了,沉甸甸的好大一背包。他交完钱,拉起我的手要走人。
我有点不乐意,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逛逛呢?”
白松皱眉头:“这鬼地方有什么好逛的?”
我撇嘴:“我觉得这里很好啊,卖东西的那么多,你怎么不比较比较就直接在他家订货?”
白松拉着我的手:“就因为比较过了才在他家拿货。”
我问:“他家便宜?”
白松回答:“肯定。”
我追问:“便宜多少?”
白松很不耐烦:“姑奶奶,大热天的,你能不能走快点?”
我快走两步,他个子高腿长,我又穿着高跟鞋,跟不上他的步伐,干脆扯开他的手,赌气对他说:“你走你的好了。”
白松皱眉,嘀咕了一句真麻烦,却也难得的好言语的一声:“乖了,快点回去,晚上带你去喝茶。”
我立马眉开眼笑,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