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第二次看到毒女的情绪的大波动！
之前的第一次也已经过去了几日而已，正是她在门外初醒时候。然而，这两次却深刻的印在子夜的脑海中！
因为第一次他从来没有那样强烈的动摇过他眼前的毒女不是毒女。
她那样的温柔，普通，漂亮，而且眼睛明亮纯净，手抖得就像一颗在绝望的阴霾的幽谷中看到希望的阳光的小草拼命摇曳一样。那一刻，她仿佛已经不是毒女，她也没有把她当成毒女了。在他看到过的，或者听到过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过，那样的毒女，似乎深深的印在他的记忆中。
这一次，似乎没有第一次印得深一些。
她呼吸紊乱得像一个穷了十辈子的乞丐突然走进了一座金山，她的眼睛里似乎只有渴望，可是她的身体却在犹豫着，或者说害怕着。害怕眼前的一切是假的，或者是害怕眼前的是南柯一梦。
她也从来没有像这样渴望着一样东西，像这样直白的表现出来，像这样的犹豫！这样的她根本不像毒女。
以至于，子夜也看呆了！
“呼！”毒女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睛有了别样的神采，呼吸也渐渐平息下来，看起来她稳住了心绪。
然而，她突然转身，一耳光扇在子夜的脸上。
“啪！”
声响回荡远去！
她当然没用上灵力，但是她用上了力气，不小的力气。子夜瞬间倒在地上，滚了几圈，抬起头时脸上郝然五道红色印记。这一耳光，子夜更深信一点，他和毒女的差距简直比他想的要大得多，她刚才认真扇一耳光，他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事后，毒女定睛看着子夜，一眨都不眨！
子夜抬头看到她看着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衣服，又走到毒女身前，像什么也没发生。
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却瞬间和她对视上！
凝视，一过，盏茶的时间。
突然，毒女笑了，就像一个邻家女孩被大男孩逗笑了一样的笑容，阳光，而且温柔，而且有点小意外。
这一次，子夜居然没有觉得半点意外，眼睛也没有感慨她这样笑着多美而多了些神采，更没有看得呆住。
他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毒女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对他道：“你的脸很痛！”
“你错了，根本不痛！”
听到他说不痛她忍不住得意起来，她嘴角微微一翘：“因为你面无表情，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所以绝对很痛！”
“这是什么道理？”子夜冷冷道。
“你的脸很痛，就证明这不是梦，而这，正是我要的结果。我平白扇了你一耳光，你自然不会爽，自然不会让我安逸。而你也打不过我，索性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让我觉得似乎这就是一场梦而已。”
说到这里，毒女又忍不住得意道：“你或许很聪明，但是，在很多时候，聪明总是反被聪明误！”
“是吗？”子夜淡淡的笑了笑。下一刻，画风一变，子夜的淡笑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浑身颤抖，青筋凸起，脸色诡异惨白，眼神翻白，像是要变成阿鼻地狱的恶鬼一样。他张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要向毒女攻去。
毒女吓了一跳，她看着假子夜的样子呆了，这竟是梦，而且是一场噩梦。噩梦到这时候，也是醒的时候。这一切竟是虚幻的，她呆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浑浑噩噩的看了周围一眼，她的眼神很不甘心。旋即，转化成一腔怒气！
她看着子夜狰狞得脸，突然出手，一巴掌打到假子夜另一边没印记的脸上。这一次，她含怒出手，力度之大，连毒女自己也意外。她没想到，在梦中她竟然也会这样较真！
“啪！”
子夜登时飞出三丈外，狼狈的滚了好远才停下来。
毒女心中几近崩溃，当初她已经绝望，居然在这里看到希望，然而希望又变成绝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人世真是害人。她看到假子夜的一头白发突然觉得刺眼，要把他的头发拔掉才解气。
“你着相了！”她还没动，那边的假子夜却爬了起来，白发散开披散下来，衣服蓬乱不堪。他站着，看着毒女淡淡道。
他哪里像一个恶鬼，只是一个讨厌鬼而已！
毒女眼睛一亮：“你是子夜？”
“是！”
“好，好！”
毒女看起来很欣喜，连说了两声好，她也忘了向子夜算账。
“你或许很聪明，但是，在很多时候，聪明总是反被聪明误！”一样的话，子夜一字不差的还给了毒女。
“呼！”毒女深吐出一口气，她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想要笑。她想，如果子夜的脸没一边肿得厉害一边不肿，如果他没说得这么神气，这么得意，神情没这么淡然，头发没散，衣服没那么蓬乱，那么或许她会生气也说不定。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所以，她现在反而想要笑。何况，这一切不是梦，她凭这个，也不会真的生气。
子夜感慨道：“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外界的事物而着了相，居然去信任梦中不痛这说法。而且竟然深陷其中，几乎已经把它当成世界唯一的判断，唯一的准则，简直不可以思议！”
闻言，毒女脸色一红。看向子夜，见他感慨的样子，险些笑起来，强自忍着笑，道：“关你什么事，我愿意！”
子夜不禁摇摇头道：“看来你变了！”
“噗！”
子夜说话的时候，脸色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甚至一切都很平静，只是摇了摇头，然而，毒女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这一笑，有点唐突，有点普通，有点随性，却甚至比刚才的笑还要美！
这一次，子夜终于看呆了！
试想一下，谁敢相信毒女短短一个月内心绪出现两次大波动，谁敢相信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毒女笑了两次，而且笑得这样好看？没人敢，在梦里学院，乃至在整个北国，没有一个人想像得出半点这样的场景。
毒女见子夜看她看呆了也不以为意，她的心情真的好极了，现在她觉得他做的这些反应都是可以原谅的。她收敛了笑容，恢复了原来阴寒的脸色，转身看向石雕，应该说是石雕上缓缓上游的灰色的水。
她的眼睛反而没了原来的渴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明亮了，只是，那抹兴奋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
子夜也缓缓走近石雕！
灰色的水倒流而上，已然沿圆柱蔓延上云状小池上。缓缓流水入池，悄无声息的上涨。虽然是水，却比一般的清水要更生动，流动的样子更清楚，似乎只要看到它，就会知道它每个地方都在动，在向上蠕动。
水漫上池壁，至八条石龙时，突然，水流浸入石壁内，然后消失不见。随后，源源不断的向石壁去，不见水再上涨。
“这是什么？”子夜看得惊奇，问道。
“你注意看龙头！”毒女答非所问道。
闻言，子夜看向龙头。
龙身透过池壁，直立倒背向后弯曲，头倒垂，八龙嘴拱起一盏琉璃盏，成众星拱月之势。很精美，然再精美也只是一个死的石雕，不可能活过来。盯着它看了半晌，它一动不动，一点也没变化。
过了两个时辰，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然而，毒女眼中的喜意更甚！
“嘀嗒！”
突然，一声轻响，八龙嘴同时滴落了一滴水进琉璃盏。这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却像在空荡荡的山谷响起一声虎啸，穿透过无数云层向更深处穿去。这边的嘀嗒声尚未退却，嘀嗒，嘀嗒声又从远远近近传来。轻响重重叠叠的响在耳边，这边未消，那边又起，四面八方每一个方位都有水滴声。
水滴声并不清脆，反而像有很多杂质，参满了其他声音。缠绵，拖拉，缓慢，就像一滩烂泥摔在了地上。而和水声一样的，自然是水质，像极了水银，却比水银还要浓稠一万倍，简直不能描述。
“鬼斧神工！”毒女看着琉璃盏中的水道。
“这到底是什么？”
毒女反而问子夜道：“你看这像是什么？”
子夜道：“高度，凝集，浓缩，然后剧毒，我看到这东西只有这样的感触，或者，还有一丁的生气！”
说到最后，子夜竟十分犹豫！
毒女却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赞道：“你的五感确实不可思议，我简直没见过比你五感更灵敏的了。”
毒女这样说，无疑是极大的赞誉，她见过多少人？她又何曾这样夸赞过人？她又何曾与人说过这样多的话？
子夜却等着她的解答。
毒女见此又道：“毒，或为邪，或为正，正邪无常。人人都言毒杀人，却也救命，言人恶毒，却先言恶，言人狠毒先言狠。毒，从来是复杂的，然而它的本源却简单，或者说它的归宿是简单。毒，到达极致，蜕去毒，进而为死。毒，气为常态，毒气聚集，巧以天地之力，浓缩凝集化死气，死气再浓缩凝集，或为死水。毒气常见，死气不见，死水更难寻，而死水却常以‘泉’现，顾又称死泉。传说死泉的泉水浓稠，如稀泥，却活性，勃然向上。死气或人力能制，而死泉却赖以天地的鬼斧之力，究穷人力也不及！一汪死泉，万年难求！”
“所以，这是死泉？”
“不错，虽然不知道它怎么形成的，但是这的确是一汪死泉。而且，应该是形成不多久的死泉！”毒女高兴道。
“所以湖水才这样冰冷？”
“对！”
“这又如何？”
子夜当然不懂，即便是比‘死泉’这样万年难遇的稀罕更稀罕百倍的东西，她之前也不该这样失态。她是毒女，不是死女，剧毒之物她或者拿来作为药材之用，然而‘死泉’于她又有何用？
毒女道：“毒，这是起点，蜕毒，化为‘死’才是最后的形态！”
子夜忽然隐约有些明白了！
毒女笑道：“体质，每个体质，都是一个天赋。我的体质是毒体，而且是后天的体质，而且是可以进化的体质。毒体，分前，中，后三个境界，巅峰后蜕毒成，化为死体，死体分断息，死透，死枯，三个层次。我现在只是毒体中期，我卡在这个关口近十八年，而且在我之前的很多前辈在这个关口卡了一辈子。只因为没有经历死泉的洗礼，毒尚在凡间，死却非人间掌握，如何追寻？只有在经历死泉的洗礼，进入毒体后期，之后才有希望进一步，超凡脱俗，成就死体。届时，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成为最强体质之一。”
“当真好机遇。”子夜道。
“好机遇？你真是这样认为的？”毒女突然紧盯着子夜，眼睛有了一种奇怪的光芒，向子夜问道。
子夜迎上毒女的目光，刹那，对撞在一起，仿佛无意中闪过不可见得火花。火花只是虚像，就像脑海中的莫名其妙的想法，最终，还是子夜移开了目光。
“不是！”
当然不是，这当中的痛苦，他不敢想象一分。
毒女眼睛里奇怪的光芒越发亮，她忽然移开目光，看向八龙嘴拱起的琉璃盏。这时，恰好又滴落了一滴死泉。
“滴-嗒-”
声音突然又变得更拖，更缠绵，更缓慢，更不纯粹。重重叠叠，仿佛响到了脑海中去，竟然让子夜有些烦躁。
同时，琉璃盏也突然有了变化。它突然浮上一层银色的荧光，盏壁的雕纹变得明亮起来，纵横交错，看的清来处，找不到去处，看得清去处，找不到来处。闪耀着流光异彩，琉璃盏当然是美不胜收。
毒女突然问道：“你想知道吗？”
这次，声音居然变得温柔，就像第一次在假山上看到她时她和紫月说话的语气，就像他救醒她时她说话的语气。
“什么？”子夜问道。
他似乎站得累了，转了转身，面对着毒女。
“毒体的痛苦，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竟然说这是机遇，你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想要给你说一说！”毒女的眼神似乎沉入了回忆，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想要找人述说心中烦闷的妙龄懵懂女孩。
而且，她的声音这么温柔！
“我不想听！”子夜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
毒女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温柔道：“也罢，你休息一阵，等死泉聚集满下一滴，估计就刚好够我用了。”
“是吗？”
子夜心不在焉的答道，他忽然变得不安！
“你真的不听？”毒女看着他道，他突然不忍心看她的眼睛，在他看来她只是在找个人倾述一番。然而，他却拒绝了她。多多少少，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他，似乎也不是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算了！”毒女黯然道，声音不温柔，却不冰冷阴森，就像平常普通的女孩子！
“我听！”子夜不忍心道。
在她面前，他不知已经退让了多少次，在她面前，他的一些原则似乎也没用，她似乎根本不是他原则的适用者。
毒女眼睛一亮，正要说话。
突然，子夜左手运起灵气，一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霎时，他身体像脱线的风筝一样，向右横着飘了出去。
“砰！”
落到地上时，已经昏迷过去，再滚了几圈，嘴角露出一丝血迹。
这一下子夜没护住胸前睡觉的紫月，整个人的重量压下去，总算把紫月给压醒了，它睡眼蓬松的爬出来，看见子夜躺在这里，而毒女却在那边，它挠挠头，呆萌的看着毒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毒女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子夜的面前，拿起他的左手，输入了一丝灵力进他体内。灵力在他体内运转一周，发现他体内气血翻涌，主脉附近的部分经脉错乱，这一掌竟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她的眼神黯然，又有一些神采，看着脸色平淡的子夜，叹道：“你真的很聪明！”
说完，再不管他。反而去把紫月抱起来，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给它取了一颗。紫月见此，眼睛一亮，拿到药丸就一口吞了下去。
抹了抹嘴，拿出可爱的样子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毒女，期望再来一颗。然而，毒女却只看着它，没再给。它眼神一黯，突然发现眼皮有变得重，越来越重，几息后，便又睡了过去。
见它睡去，毒女爱怜的摸了摸它的头，随后将它放到子夜怀中。手一晃，突然出现一套寒色长袖仙裙！
“唰！”
盖在了子夜身上！
“你很聪明，然而，聪明也是要代价的，你体内的内伤就自己醒来自己解决吧！”毒女这样说着，也给他吃了一颗和紫月一样的药丸。
她没有表情，她的声音却温柔，和子夜听到的温柔的声音一模一样！
“嘀嗒！”
突然，第三滴死泉落了下来。
然而她却看着子夜和紫月，巍然不动！
时，不知过了多久，又一滴死泉也滴落下来，而死泉竟然已经有了小半盏的量！
死泉的滴落声未落，突然，远处天空有了变化。风起，云涌，云层从远处缓缓压了下来。不多时，竟笼罩过整个小岛！
视线，模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