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两人又同时笑起来。
“你先说吧。”丝丝先止住笑。
“我跑步,锻炼身体。你呢?”
“我从朋友家回来,回家。”
“噢。你住这附近?哪个小区?”
“嗯,就附近。小康小区。”
“那边,挺近的。我晚上经常绕这条街跑步。说不定下次还会遇上你。”
“是呀。我也经常走路回家。”
“很晚了,你快回家吧。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结束了这简短而快速的对话,沙田噔噔噔地敲着桥板跑远了。
丝丝却站在原地发呆。两只脚紧紧地靠在一起,她不知道要先迈那一只。甚至都搞不清要上台阶呢,还是要下台阶。就这么被困在那里,脑海里完全短路,没有了思绪。胡乱地挣扎了半天,终于是醒了。我要回家!她的心在呐喊,她的手开始用力地去剥开,包裹着自己的如蚕茧一般的,阻挡自己回家的空气。蚕茧即厚实,又坚韧,扯得非常地艰难。一丝丝的,一点点的,慢慢的,总算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她立即钻了出去,发疯似往桥底下死命地冲,桥板被鞋子震得要响破天了。桥顶上摆摊的小商贩们,都挺直了身子往这么瞧。当然,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因为丝丝已经冲出了好几百米呢。
冲到小区大门口,被上次借伞给她的那个保安看到了。他挡住丝丝问道:“这么晚了才回家,小心遇到坏人。下次晚上出去拍拖,记得要男朋友送回来。”
“没有拍拖啦。我去参加朋友的生日party。”
“我还以为在拍拖呢。脸红红的,眼睛亮闪闪的,分明是拍拖的人才有的嘛。别害羞,这么大的女孩子谈恋爱很正常。俺是过来人,懂的。”
“走了,不听你啰嗦。”
“嗨,还嫌我啰嗦。我在关心你,知不知道?”
“谢了!”
丝丝恨不得马上冲回家,潜入冷水中,脚下的步子迈得特别的大。小区里,时不时走过来一个人。她觉得他们都看到了自己脸红红的,眼睛亮闪闪的。甚至离开了很远,他们还在背后指指点点。她捂住脸,跑起来。没想到,这更加引起路人的注意。因为谁都没见过捂着脸跑步的呀!她不知道,直接跑回家门口。
进到熟悉的家,锁上家门,喘足了气,才把包扔到沙发上,靠在门上,莫名其妙地笑。笑自己莫名其妙地脸红,笑自己莫名其妙地跑。今晚到底是怎么了?那跟那都不对劲。走到桌边,倒了满满一大杯冷开水,一口气喝完。冰凉的水落到肚子底部,凉凉的,很舒服。又到洗脸台,放了满满一大盘子凉水,脸搁进盘子里,憋住气,坚持着。实在憋不住,才离开水面。重复几次,直到水都快变热。拿着干帕子,擦净水珠,又湊近镜子里,仔细地看,脸没那么红了,但眼睛还是亮闪闪的。她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不早了,睡觉的时间到了。丝丝通常晚上十一点睡觉。太早,睡不着,太晚,隔天早上又起不来。周末也一样,她不喜欢熬夜,就算出去玩,也要赶在十一点前回家。
躺在床上,身体差不多进入睡眠状态,脑子却乱糟糟的。里面麻麻的,点点的,像有些痛,又不痛,又像在放电影,这部电影放一段,又跳到另一部电影,还没等看清楚,又闪到另一部,反反复复,淩乱无章。眼睛完全闭不上,一闭眼皮特别的胀,又生生地打开,硬撑着在黑暗里,捕捉闪过的影子。她发现黑暗里也能看清楚东西。她看到一条小溪打眼前经过,叮咚的水声,打着节拍,往下游走,也不管旁边站着谁。看着看着,小溪由一条变成二条,再由二条变成了四条,最后满屋子的流线型的小溪,满屋子叮咚的水声。过了一会儿,小溪消失了,出现一片草地。小草修长柔韧,直挺挺地立着,一根一根排在一起,但隔开来,每一株异常的分明,不与旁边的草有一丝一毫的接触。细而长的草叶子,在黑暗里无限地伸展,刚劲有力。又看了一会儿,亮闪闪的眼睛不再发亮,厚重的眼皮终于可以在黑暗里慢慢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