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不到?”裴奕辰弯腰坐下,很耐心地松了衣衫领口前的两粒纽扣,慵懒地斜身靠着椅背,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讳莫如深地浅酌,心里仍是抽抽的疼,半天没缓过劲。
这个丫头,年纪不大,涉世不深,算计起人来是一环套一环,竟连他都着了道,方才差点没被她气吐血!
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李翎儿轻皱起眉,怔怔地看着他,男女感情的事,她敏感,却也迟钝,而他平静的面容上找不到丁点真假破绽,她反复思虑,半垂下挂满泪珠的眼睫,轻“嗯”了一声。
裴奕辰单手支着脸颊,继续不着痕迹地发难:“那就是同意了?那你先说说看,为什么我想掐死你?”
“……”
李翎儿浅蹙的眉心越发深了几分,完全跟不上他思维的转变节奏。裴奕辰的眼尾不自觉地跳了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地长吁了一口浊气。
转念想到,单纯善良是她的本性,情商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这一生杀孽太重,不曾感受过半分亲情温暖,遇见她,或许就是命运派给他,来帮他找回人性温暖的天使。能得到她,就已是天赐的美好,他怎能以他的观念,改造扼杀这份美好?
思及此,他的眉心淡起涟漪,语声却已然恢复了只对她才有的温和柔情:“真的不知道?”
李翎儿看着他时而狠戾,时而冰冷,时而温柔,变幻莫测的神情,局促地摇了摇头。
裴奕辰放下茶杯,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座,示意她坐下后,握住她的手,叹息道:“为什么你宁愿胡思乱想,曲解人心,也不能真心真意地相信我?”
李翎儿怔愣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刚发泄完的种种情绪再次乾坤逆转,脱口反驳道:“就是因为不想再误会,所以才来问你,是你承认……”
“怪我咯?也是,我最失败的双重标准就是无法放弃你,却允许你随意。”
裴奕辰突然又沉肃了脸,和她拉开一段距离,正色地凝视着她:“现在,我给你真正的解释!以后,不准再对我耍心眼,想要什么直接开口说,我能做到的都可以依你。否则,我一定会在被你气死前,掐死你!”
李翎儿张了张口,仍是云里雾里,就听他辞严意正地分析道:“陆氏集团财势雄厚,多行跨国产业链紧密围绕,陆子彦之所以只将名下股权给你,让你有权支配转让,是因为他知道,除了我,没人有实力在短期内扛下整片产业链。”
“同样的,夔宇帆清楚自己不可能一口啃下陆氏,所以一定会退居其次,握牢你这张亲情牌,也势必会采取羁縻怀柔政策来稳定局势。”
“你要知道,并不是我贪图陆家的财产才对你发火,而是一旦你把股权转给慈善机构,让夔宇帆的计划落空,以他的作风一定会翕授旁招,搏噬反扑。届时,整个陆氏都将可能会瓦解崩塌,你也会变成再无利用价值的草芥猬磔,我不在,谁来保护你?嗯?”
李翎儿蹙眉惊愕地看着他,夔宇帆对她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不是没想过有诈。
此时听他一席话,可不正是退居其次,羁縻怀柔?
可是,他整天都困在病房里,陆子彦的真实用意,夔宇帆的狡诈心机,他何以会洞悉得毫厘不差,还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对策?
惊愕的目光,不由就变成了发自肺腑的佩服崇拜!
裴奕辰说完,又把血狼叫了进来,对当年流产误会,他是何时知道她的身世,以及自己是何时得知婷婷死因内幕与慕容家有关,做了详细的陈述。
血狼甚至从特工专用电脑箱里调出了所有的档案资料,随后又将一叠打印文件,毕恭毕敬地摆上了茶几桌面。
逐一汇报道:“太子爷的个人资产被联合国冻结,这是意大利EXOTR集团,美国Phillips67石油有限公司,加利福尼亚SurFairo航空公司,德国Crydev和WetPaint俱乐部的盈利报表和买卖合同,李小姐过目。”
李翎儿听得一愣一愣,文件上的数据条款看得真真切切。
这才知道,裴奕辰对她是说不上一见钟情,但他对她的感情,有夺走她第一次的内疚,有对亲妹的遗憾,有替父偿债的愧疚,有对她和范思舆的成全,唯独没有欺瞒、算计和利用,甚至是卖掉了好几个盈利产业,才紧急凑齐了640个亿!
无论她姓李,还是姓慕容,他都爱着她,爱到默默守护,忍痛成全,倾尽一切……
裴奕辰轻吸了一口气,略显惝恍道:“以前没告诉你这些,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我对你再无秘密,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李翎儿心头一窒,才消停的泪水又忍不住决堤而下。
心中感慨,人与人之间,一个选择;心与心之间,一个念头。一个选择从此相爱或诀别,一个念头从此咫尺或天涯。不是所有的心都固执不悔,不是所有的爱都可以重来。
缘分跌宕,幸好,她没有爱上范思舆;幸好,他也足够爱着她;幸好,所有的深情没有被辜负!
看她哭得伤心欲绝,太子爷脸色阴沉得想杀人,血狼的一颗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绷着神经歉声道:“李小姐,真的对不起!当年,是我擅作主张,骗了太子爷!”
裴奕辰皱眉瞥了他一眼,却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惹哭了他疼至心尖的宝,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守在门外的下属见他脸色煞白,忙伸手将他扶住,紧张问:“怎么了?里面什么情况?”
血狼抬手抹了一把汗,后勃颈仍是冷汗涔涔,只觉自己能活着走出这道门,简直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