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奕辰迈着皮鞋,径直朝厅内李翎儿的方向走去,各种一击致命的黑色枪口紧紧锁着他,他的脚步声缓慢低沉,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地狱轮回里的噬心煎熬!
不是畏惧眨眼间的死亡,而是,那铭刻在心,爱而不得的她。
不见她还好,一见她,自恃坚不可摧的他便顷刻间溃不成军,爱与痛凶猛交织,那剜心的疼痛,堪比凌迟。
感受到他的步步逼近,李翎儿握紧拳头,微侧着头定定地看着鎏金瓷砖上的卷叶花纹,垂下的浓墨色长睫,遮盖了她琉璃般的瞳眸,看不见她眼中的神色,表情格外淡静。
裴奕辰直直凝望着越来越近的她,一身优雅礼裙,美眸噙泪的她犹如烙印般,任凭他如何抵死抗拒也磨灭不了分毫,他幽黯冷冽的目光透着浓浓的哀痛,与坚定不悔的强傲。
似是在说:你若安好,我不打扰;有谁伤你,龙潭虎穴,我也会为你而闯。你不爱我,我不怨你,你对我的心狠绝情,我……甘之,如饴!
心焦了,亲们来点安慰好么?
——
见国安局和国际刑警都对他畏如蛇虎,在场宾客愈发被他强势的魄力压得不敢抬头,生怕多看他一眼,就会折寿十年。
须臾,裴奕辰的两名黑衣下属搀出一人,那人一身简练黑色休闲装,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蕴秀儒雅又染着几分清癯憔悴。
“翎儿。”一声轻唤,男人的嗓音低哑深沉,唇边的笑容温雅中透着几许愀怆,和深深的疼爱与担忧。
李翎儿仓惶抬头,待看到他,眸光欣然一亮,继而心间巨震,瞳孔一阵收缩,想要冲出包围圈却还是被一名特警钳住了胳膊,还小声提醒她道:“不可以过去,这个人极度危险!”
李翎儿忍着心痛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遍,确定他无大碍,视线不自觉就移到了“送”他来的男子身上。
她紧咬着唇,强忍着泪,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心尖痛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不是她的养父李皓诚,又是哪个?
——
裴奕辰在她面前三米远的地方站定,侧头示意让手下将李皓诚放开,冷峻无波的面容,说着最平静淡漠的话:“你最想念记挂的人,我给你‘送’来了!”
最记挂、想念的人……
李翎儿身躯一颤,脉脉看他,望着他漆黑冷漠的眼,她满心悲凉撕绞,喉管仿佛被堵了一块千斤铁矢,将那欲脱口而出的哽咽之声掩在喉咙,卡得鲜血淋漓。
裴奕辰说过,永远不想再看见她,他不会再强求,她也无需回头,就这样回到各自的世界里,各自一生。
可他现在却甘冒生死,在她最孤寂无助的时候,用他强大的温暖羽翼护她周全。
就如他曾给她的承诺,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永远疼爱她,永远不会伤害她。于是,他为她亲手枪杀了自己的父亲……
世人惧他如魔,可他却像上苍赐予她的天神!
她很想对他说,没有他的世界,天崩地裂,惨灰一片,她不要他用自己的牺牲维护她的一生,因为她……无以为报!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从小受尽欺凌蹂躏,她的人生过早夭折,妈妈和李皓诚说,在她三岁时还无法站起来走路,所以,她的名字是“翎”,拆开来是令、羽,是希望她有一双可以翱翔天地,自由飞翔的翅膀。
妈妈离世前,她是拼尽一切护她的翅膀,七岁丧亲后,李皓诚便代替了这双翅膀,耗尽一切地呵护她。
裴奕辰,更是打从他们第一次遇见,他就在不惜一切地疼她、爱她、护她、包容她,不惜折断自己的锋芒,拼尽所有柔情傲骨,用他的羽翼温暖她,守护她!
所有的相遇,都是上天的一场恩赐,然而,相爱,可以相爱,是最美好的缘分;相爱,不能相爱,是最最残忍的孽缘罪爱。
没有他的羽翼,她就像被剥光了皮的可怜虫,受尽煎焦折磨,活得痛不欲生,这双翅膀很温暖美好,可她却要不起!
——
那日在审讯室,李皓诚为了她自撞桌角,额角被撞破,折断的眼镜架刺伤了他的右眼,裴奕辰将他们送回巴黎,岂料前脚刚走,就被夔宇帆的人掳走。
眼球受创严重,不可能再修复恢复视力,佩戴义眼不过是面部缺陷的补救措施,改善外观容貌……
他是那样宽厚善良的一个人,前途光明的律政博士,悉心呵护养育了她十多年,却因她屡遭残害!
他们原本可以像所有普通家庭一样,即便不是亲生父女也可以活得温馨平静,如果不是面前这个男人所谓的“爱”,他们不会遭遇这种种刻骨铭心的伤害!
站在一旁的夔宇帆双眉紧皱,目寒如冰地盯着一身凌冽傲然的裴奕辰,暗暗咬了咬牙,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李皓诚的出现,无疑就证明了他手下的人在他手里,他没想到,裴奕辰居然一早就洞悉了Tina的卧底身份,且一直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原本让人送李皓诚出国避避,反倒帮了他,更加没想到,他的耐性和对女子的情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转头看到李翎儿满目痛楚的泪光,和她胸口上的手术疤痕,忽然觉得,他好像又低估了感情。
所以,他一心想疼爱保护的她和她,永远只会为了他们心爱的男人伤情、伤心,甚至伤命……
绝情则生,贪爱则死,非要玉石俱焚,才懂得一字“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