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佛罗伦萨
“快去通知主治医生,特3号房的病人醒了!”
李翎儿蹙了蹙眉,强忍着晕眩将这句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意大利语?医生?病人?还想在回想些什么,大脑就是一阵针扎般的疼,光洁的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她只觉这一觉睡得好长好沉,长到恍若隔世……
她调整呼吸,压下了让她头疼难忍的思绪,一点点慢慢掀开了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明媚的阳光洒窗而入刺得眼睛有点疼。她眨了眨眼,适应片刻后,看到了几张高鼻深目的陌生面孔,穿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护士服。
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耳畔传来几串急促的脚步声,在她面前不断切换着各种检测器械,那一声声清脆的仪器提示音,忽快忽慢毫无章法可循。
她半垂下眼睫,昨晚,前晚,大前晚,她逃走又被抓回,在药物下一次次瘫软沉睡的零散情节慢慢清晰,她拢在被子里的手指动了动,手腕处仍是被牢牢绑缚着。
这一觉醒来,更好似抽光了全身的气力,喉头干涩得仿佛枯竭,这样的无力感,宛如一具任由摆弄的布偶。
半晌,她听到沉缓的中年男声,用流利的法语说“血压正常,心率正常,脑电波轻度异常,通知家属可以进行探视,注意观察数据,随时准备注射镇定剂!”
“昨晚房门被撬,又有好几位医护受了伤,病人目前的情况很糟糕,药物和心理治疗都无济于事。您进去后,尽量不要提及敏感话题,这只电棒给您防身,有情况随时叫我们!警察署来人通知了,如果病情恶化,再出现人员伤亡,可能要强行离院作监禁处理!冒昧问一句,她以前有接受过……”
“Dr·乔治,幸苦了!这些我会处理好,给医院造成的损伤,我也会加倍赔偿,这件事,希望您按规矩,保密!”
“当然,当然,是我逾越了,请!”
简单的一席话打断了医生的顾忌,男人磁性的嗓音温雅中透着凌冽威严,不见其人就能想象出他的优雅矜贵,和心机城府!
与此同时,裴奕辰送她走时的那句“收起你的眼泪,回到你的世界,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和他头也不回的决绝背影,在李翎儿的脑海中一遍遍回响,每回忆一遍都是刀劈鞭笞,剜心刺骨的疼。
她的世界,精神病院?疯人院?还是监禁所?
泪水开始不受控地往上涌,又被她拼命地逼回去,循环往复,李翎儿咬紧唇,惨淡一笑,忽然在想,她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小在欺凌饥寒中长大,经历了无数的伤痛和逃亡,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和父母在一起有个平静的家,不要富裕,父母健康,不用被虐打逃亡就好。七岁那年,她以为噩梦结束了,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忍饥挨饿,但她渴望的“家”,却成了今生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得知身世真相,她的出生就是一场错误,她背负着妈妈留给她的血海深仇,仇恨便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如今,最大的仇人死了,可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相较以前遭遇的种种,现在才是真正的炼狱噩梦,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上的,都是无休无止的煎熬折磨,她这才知道,曾经拥有的,她失去的,有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