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才发现,这一月多来,女子的性情,看似和以前没有太大差别,但她的内心,早已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淡漠无求的小姑娘了,她竟然藏得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他最担心害怕的,就是她会被仇恨冲昏头脑,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傻事,可现下给他的感觉是恐惧大于震惊,这张平静面容下酝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就连他也揣摩不出。
这一点,和慕容雪一模一样,一旦决定的事情,纵然一死,也绝难回头,而且心思诡绝得纤介不露,叫人防不胜防!
李皓诚清隽绝然的脸上愁云密布,屡试几次,仍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焦虑愁苦得手足无措。
对于他,李翎儿有苦难言,也编不了谎宽慰他,于是一直佯装淡静沉默。
——
不约一会,佣人们送来了丰盛的早餐,察觉到屋内阴郁的气氛也没有多嘴发问,利落地将餐点一一摆上餐桌后,毕恭毕敬地立在一边等。
李皓诚心情沉重没有食欲,假借透透气,来到阔景阳台上,看着浩瀚无边的大海和金光璀璨的朝阳,蹙眉忧思。
关于她的身世,当今世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就连他,也是听陆子彦说的,翎儿是怎么得知的?难道,青龙会竟有这个本事,连二十多年前的秘密,也能翻查出来?这就是李翎儿不愿离开他的原因?
殊不知,他原本是想劝李翎儿和裴奕辰断了来往,却反被李翎儿几句试探,解开了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团!
李翎儿坐在餐桌前,盯着餐盘上那枚煎得香嫩可口的荷包蛋,内心翻江倒海,久久难以平静。
一个谁都料想不到,最没可能的人,当年那个舍命救下妈妈的保镖飞鹰,才是她的“父亲”,却又不是他的父亲!
这些日子,她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推敲不出,除了李皓诚,值得妈妈放弃一切,也要生下她的那个男人还能有谁!
若非李皓诚旧事重提,让她恍然想起了陆子彦在讲述那段过往,在提到“飞鹰”时,眼中翻涌的复杂异样;若非她学过妇产科,也恰好遇到过一位失去丈夫,却还执意要人工受孕生子的妇人,她不会联想到自己的由来,是试管婴儿!
所有的零散扣结被环环相扣,拼接完整。原来,当年妈妈避开家里和陆家的耳目势力去往美国,明为入学深造,实则是用这样的方式,弥补对飞鹰的亏欠。
慕容雪知道,若不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莫说慕容罡不答应,以陆子彦的性格,也绝难容得下她。所以,当众宣布出轨变心,叛父离家,真的就只为生下她!
陆子彦是妈妈这辈子最亏欠,最不想见到的人!她做这样的决定和牺牲,值得,还是不值得;对飞鹰,到底是感激,还是感情;到底她真心爱着的男人是谁,或许……只有妈妈自己知道!
妈妈本想要以她的生命,还飞鹰的一条命,偿清情债。如果不是半路杀出来的裴正华和借机迫害的安子建,慕容罡和陆子彦或许会慢慢接受她,接她们回家,也或许她们母女俩会一直在外面漂泊,相依为命,最坏的结果,也不能是被逼惨死!
遂,制造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裴正华、安子建,她怎可放过?!
这段无疾而终的争吵风波,一夜未眠的裴奕辰在浓烈的酒气中,听得模糊也清楚!
他将已然见底的玻璃杯随手掷在面前的茶几上,身体后仰,无力地用手臂撑着沙发。睁着红肿干涩的眼睛,盯着空酒杯,目光呆滞地看了半响,才语声悲涩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人太聪明不好,知道的太多也不好!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为什么……”
“他为你拟定的路,你不愿意走,我为你铺好的路,你也不愿意走,非要踏上那条布满荆棘的不归路,你的心,难道就没有感觉疼的极限吗?你会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肮脏不堪,失去的那些,你将永远找不回来,如是这样,你还执着不悔吗?!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会成全你,只要你不后悔,我就成全你、成全你……”
说及此,裴奕辰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叹出,倦怠的眼中有几缕晶莹闪动。明知她看不到、听不到,不懂他对她的爱有多深,对她有多心疼,他的眼中、语气、心里,依旧只有对她生生不息的疼爱,和缱绻不灭的宠溺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