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翎儿轻点了一下头,喉头翻涌的血腥气被她强行咽下,生怕李皓诚看出端倪,咬牙闭紧了口,不再开口说话,在李皓诚的轻柔安抚下,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这次的梦中,没有一具具缺胳膊少腿,流着血花肚肠,对她哭嚎索命的血尸冤魂,而是早年前,和李皓诚花晨月夕,平静安逸的时光!
沐浴着夕阳余晖,闻着馥郁的海棠花香,在家门前的双人摇椅上,她蜷偎在他的怀中,听他讲童话故事,哼着美妙的英文歌,在他磁性温柔的声音里甜甜睡去,那样满足,那样惬意。
他的怀抱那么暖,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哄她入睡,她是那样依恋踏实!痴痴地想着,不要长大,光阴静止,永远不离开他的怀抱,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她不要那些血腥仇恨,不要那些罪孽深情,可是,梦,终究是梦,再也回不去了!
——
另一边,裴奕辰倥绷着脸,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仿佛只为她而牵动起伏。他怔怔地看着心爱女子,在别的男人的安哄下安然入睡,甚至还开口说了话,有了表情,有了活下去的意识。他的心里,悲痛翻涌,述不尽的凄凉酸涩,似是连呼吸吐纳,都是钻心刺骨的!
他多想,守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她最依赖的人,是自己!
他将她变成自己女人的那一晚,他就感觉强烈,他们之前的感情,不同寻常!
他以为,他要了她,就能让她清醒,斩断这段不该有的禁忌情!
物欲横流的世界,没有什么感情是坚不可摧的!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超过生命,胜过爱情的感情,他拿什么去替代?
何况,曾经他千方百计,想要瞒她一生的“真相”,成了救活她的“希望”后,他和她之间,就已经彻底宣告“情尽缘灭”了!
裴奕辰原本琁玉般的俊美容颜,颧骨突显,双眼血丝密布,同样寡瘦颓萎得不成人形!
七天七夜,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始终保持着那一个姿势,从眼底涌入心间的深沉情感那样的悲痛透骨。心中仿佛只固守着一个决定:她生,他便生;她死,他亦死!
昔日威风凌冽,令人畏敬的气势早已被磨灭得不复存在,就如一片饱经风霜,摇摇欲坠,却仍依恋枝头的枯黄败叶。即便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却仍不舍飘离坠落,希冀着春暖雨露,却苍凉腐朽了整片苍穹大陆,叫人感概喟叹,情为何物!
人在不喝水的情况下,超过72个小时就会有生命危险,有水而没有食物可生存七天,到了第八天,就是人的生命极限!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固执坚决得已然痴魔!
“报告太子爷,李小姐愿意喝水了!”
“报告太子爷,李小姐喝下了半碗清粥……”
仅是这样简单的话语,裴奕辰却仿佛听到了美妙天籁,一双苍白干裂的唇终是强扯出了一抹似笑似哀的弧度。然而,还来不及庆幸,主治医生的后一席话,又霎时扑熄了他眼中才刚燃起的一丝微弱光亮。
“但,但是,心脏受创恢复的效果不理想,二尖瓣狭隘左心脏衰竭,肺淤血导致静脉回流受阻严重,遂才咳血不止。需要再手术一次,手术风险,很大!术后到痊愈,可能要好几年!”
裴奕辰瞳孔微缩,喉头瑟瑟滚动,身体虚弱得已然说不出话,回应的眼神却透着无比的坚定“心脏衰竭就换心,肺衰竭就换肺!”
还有一句话,更是说在了他的心底:是生是死,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再苛求任何,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
晌午阳光静好,室外赟景别致,静谧的园景映照在镜墙上,满目苍翠,仿佛置身在芳草如茵、佳木葱茏的园林中。
安静紧促的手术室内,所有的镇定和平静,随着时间的分秒消逝,从心底最深处被渐渐裂散开。
裴奕辰紧握着女子苍白微凉的手,骨节因为力道太大而泛着森白,仿佛灌注了自己全部的心力,誓要和她同生共死,宁可痛,也不可因那不甘的割舍,而动摇半分!
手术室外,李皓诚静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恍惚失焦,不知是明白担心无用,还是坚信上苍定会垂怜,绝不会夺走还那样年轻的她。他皎洁隽逸的面容,反而显得很平静!
直到傍晚,手术才结束,李翎儿再次与死神檫肩而过,危险期不出意外,再配合后期治疗,就会慢慢康复!
雪狼在紧急关头出手,阻止刀刃深入,保住了她的心脏,李皓诚的出现,和裴正华自陈罪行,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尽管她的希望,牺牲了他的希望,可他却还是那么做了!
裴奕辰滚了滚喉结,面上情绪不大,他微俯下身,覆上了女子凉白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他只觉心在寸寸碎裂滴血,贴着她的唇浅浅吮吸,吻得依恋。唇瓣在她的唇面上反复描摹,仿佛要记住那上面的每一丝细小纹路,和他们之间短浅却深刻的甜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