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人围攻推搡的时候,仿佛又让她回到了童年时的惨境,痛苦、无助、绝望,她心头窒堵,跌在地上潸然泪下。最难以接受的是,她瞒着所有人来到这里,不求感激,却没想是这种以怨报德的待遇。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她又做错了什么?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她与他们何仇何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这一刻,就连她自己也难以相信,此时出现在她脑海中,希望能来救我,带她远离这里的人,不是宠她十多年的李皓诚,也不是屈尊讨好她的范思舆,而是那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惩治伤害她的人;会对众人说,她是他的人,她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人!
他叫,裴—奕—辰!
如他说的,这个世界,确实很脏!打记事起,她便是在邪恶与黑暗中苟活残生,只是后来被疼爱呵护得太好,让她感觉不到脏!而这一刻,仇恨的因子在心里慢慢滋长聚积,一个想冲破枷锁的自己,正在挣脱层层束缚,叫嚣着想要爆发。
是了,他说过,他们“互不相欠”!他虽然人在巴黎,可他不会再管她,护她了!现在···只能自救!
李翎儿凄然一笑,敛去了那一闪而过的可笑念头。这才发现,刚还人群拥堵,骂声一片的街道,已经慢慢恢复了寂静。可是,十数名模样邪戾不正的男人,正痞痞地勾着淫笑,朝她慢慢围拢过来,表情凶暴又贪婪。
其中一人盯着她上下审视了一遍,旋即扭过头对那名乞丐狐疑道“Kevin,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小妮子,真的是**?还有这么清纯素净的**,我怎么没见过?”
Kevin,凯文?!
这个“名字”犹如一道晴天炸雷,在李翎儿的脑中轰然爆炸,震耳欲聋,硝烟漫天。
李翎儿难以置信地转眸看向了那人,他身形高瘦略显佝偻,一头蓬松脏污,早已失去了光泽的金色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棱角分明的脸型五官,不是昔日那个魅力万丈的风流少爷,又是哪个?!
李翎儿睁大眼睛,看得瞳孔发涩仍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想到刚才被羞辱围攻的场面,一时间,心中既觉可悲,又觉可笑!
这便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第一个亲吻她,对她说“爱她”,现在又故意挑起事端,诽谤侮辱她的男人。无论当初他对她是真情还是玩弄,可也正是因为她,才让凯文从一个尊贵非凡的伯爵少公子,沦落成如今这副人鬼不如的惨状。
她···还恨得起来吗?
凯文勾唇一笑,捋开了自己额前的脏发,露出了自己面黄寡瘦,一脸病态凹陷的脸,随即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缓缓笑道“嗨,亲爱的,好久不见!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他语气亲昵温柔,似是一切都不曾发生改变过,此时听来却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说着还将一只修长却满是泥污的手伸向了她的脸。
李翎儿目光一紧,盯着他的眼,沉声道“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如果还嫌自己不够惨,那就再碰我试试?”
凯文闻言动作一滞,昔日那双潋滟如波的深邃蓝眸,有惊颤一闪而过,旋即便是滔天的怒恨寸寸扩散蔓延,凶狠狰狞得让李翎儿心头惊骇。当初,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让裴奕辰放过他,可裴奕辰说一不二,根本就不容人商量。
几步开外,一名似地痞头目的人,邪佞一呵道“哟,没想到,还是我们凯少的‘老相好’呢?怪不得货色这么正!不过,如今你可不是伯爵少爷啦,你不嫌脏,我们还嫌脏呢,想‘玩’,后面排队去!”那人说完,毫不客气地抬脚将他踹到了一边。
看着凯文在脏污不堪的泥雪地里咳出了几口血,伏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李翎儿蹙眉一惊,就见几人皱起眉头,越发嫌恶地往他身上淬了几口痰,恶声咒骂道“还不滚远点,该死的艾滋佬!”
艾滋佬,艾滋?!
一听到这个词汇,李翎儿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即便在酷寒的冰雪地里,后背亦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脑中好似有一千颗炸弹同时爆响,轰鸣晕眩得难以思考任何。
虽然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唾液、泪水、汗液和尿液中所含的病毒很少,传染性不大,但并不代表不会受到传染。
她知道,通常情况下,人体感染艾滋病后需经过半年到20年,平均7至10年的时间才能发展到艾滋病期。
其潜伏期长短与感染病毒的数量、型别,感染途径,机体免疫状况,营养条件及生活习惯等因素有关,未发病者有的可长期甚至终生隐匿,成为艾滋病携带者。
想到自己曾经和凯文不止一次地接过吻,此刻,她只觉肝胆五脏都在发寒发颤,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轰然崩塌。并非是她自己有多贪生怕死,而是,而是想到,她和范思舆,甚至是裴奕辰,都有过接触······就在前不久······
想到裴奕辰为她闯入伯爵府时勃然大怒的气势,和要亲手枪决凯文的绝决,还有以李皓诚作威胁,占有她前说过的话——“这是你逼我的,但凡你找个真心爱你的人,我绝不会碰你。你记住了,这一夜后,如果还有人敢要你,那才叫‘真爱’!”
“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
再有,在机场MariageFrères茶餐厅,陆子彦斥责李皓诚对她管教不严,被全巴黎最浪荡的色胚骗。再得知她意外怀孕时,那般痛恨地逼问她孩子是谁的,直恨不能立刻将她掐死的眼神······
原来,并非是他们想要干涉她的感情和生活,而是他们都知道,和凯文交往,有多“危险”······
如果这些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凯文究竟是什么时候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
她,有没有被传染?从头至尾都被蒙在鼓里,也最无辜的思舆,怎么办?
思及此,脑中刺痛晕厥得好似要崩溃,心中惊惧惶恐得不敢再往下去深究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