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琴看来是早已习惯他如此一惊一乍,默然从容地研读古书。
茗琴慌忙往竹庐外跑,边跑边说:“古树琴伯伯,我先回先去啦,过几天再来。”
说完茗琴便欲踏雪而去,可刚跳到两三米高就重重地噗通摔在地上,扶着腰龇牙忍疼。
古树琴摇头笑了笑,捋了捋胡须,头也不回对竹庐外茗琴说:“从后山走,背对着长生树的道飞,不然你现在这样三脚猫的功夫是飞不过去的。”
茗琴揉着摔疼的腰背,回头对着竹庐怒了一眼,轻声道:“古树琴伯伯你说我一程不就好了。”
茗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已经浮现出长璇醒来大骂他一顿的场景,匆忙背对着长生树踏雪而去。
九山山海,山山尽雪,天地苍茫,万物静宁。
茗琴踏着落雪往“山海琴”飞去,一路寂寥无趣,他低头朝着恒常江看去,欣赏着山川美景,脚下只随雪而行。
忽远处看见恒常江畔一模糊人影,茗琴好奇地打量,渐渐又能看清穿戴,只见他破旧白衣粗袄,头发散乱在背后,脚上一双草鞋。渐渐又能看清相貌,这人额宽面广,身姿挺拔,似人间三四十岁男子模样。
茗琴心中正好奇打量想着:“这人不是山海琴的琴师,这人好像我去古树山的时候看见的那在江边看跃鱼的人影,这都多久了,怎么还在这。”
茗琴没有感觉自己脚下有什么异常,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左右看了看,咦了一句:“咦,我怎么在他身边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脚下,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是已经落地了!
那男子看着盯着恒常江不语。
茗琴抬头看了看那男子背影,又转头看了看前与后,只见前方雪已停,身后雪依旧。
茗琴摸了摸小脑袋,烦恼地蹙着眉头自语:“啊···这下真惨了,怎么雪停了,这下是一定要挨骂了。”
他唉声叹气地走到一边,将一块石头上雪掸去,坐下无奈摇头。
他坐下摇头苦叹了一阵,好奇地接着打量眼前这人,这人一动不动地看着恒常江,眼神像是等待着什么。
茗琴耳畔回响起长璇以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山海琴高者隐者极其之多,也不都是琴师一族,也有不问世事的,有休心问道的,或大妖或大贤,你遇到不认识,可千万别去打扰,万一是个大妖就把你一口给吞了!”
茗琴有些惧怕,有些好奇,心中自忖:“咦,这人怎么一直看着恒常江,也不动一下,莫非是已经皈尘了?”、
茗琴看着这人的眼睛,虽说这人衣着简陋破旧,散发不整,但眼神却温和中带着让人对他不由的敬畏,就和自己看见父亲琴皇一样。
茗琴左摆摆右摆摆头托着腮忖度着,又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缓缓流淌的恒常江,却只有一川潺潺江流,什么也没有。
茗琴不会乘风,又无琴器,又无雨雪,要是走到山海琴的话,走的话怕是几个月都到不了,只得坐等长璇如往常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带他回去。
他此时闲而无趣,又心中忌惮那怪人是长璇大妖所化,只得安静得绷紧神经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那人看恒常江的眼神动了一下,出尘温和里多了凌厉与惊意。
茗琴耳中听见恒常江中有击打水流的声响,茗琴顺着那人的眼神看向恒常江,一群稀稀散散的跃鱼一跳一飞地顺着江流往前。
茗琴站了起来,那人风鼓长袖,信手一挥,踏风而又御水,将那些跃鱼全数抓回了岸上,然后拂逝了一番双袖,笑颜展开。
茗琴忍不住好奇地问:“请问叔叔抓这些跃鱼作甚。”
那人转身,好像才发现茗琴,慨然笑道:“咦,这里怎么还有个小娃,”他走到一边似乎早已准备好的干柴堆,双指一指那干柴火起:“当然是吃啊,你要不要也来尝尝?”
茗琴听他此话,又惊又气,琴师一族向来敬重跃鱼不归,甚至有琴师更是以跃鱼悟道,又怎么会伤害跃鱼,更别说是吃跃鱼。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那人大声道:“这些鱼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吃它们!”
那人回头看了看茗琴,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原来是琴师啊,见谅见谅,你身上毫无琴魄,又无心弦,我适才竟没看出。”
那人又转头回去要架架烤鱼道:“那我吃我的。”
茗琴被他提到没有琴魄心弦,又要吃跃鱼怒上心头走过来道:“你不许杀这些鱼。”
那人皱起眉头:“咦,奇怪了,这些鱼都是不归鱼,又不是归鱼,过几天它们到了火海是死,被我吃了也是死,为何我就吃不得了?”
茗琴上来拉扯,抢夺他手中和地上的跃鱼,心中也不再忌惮他是什么大妖大非,抢起来就往恒常江冲。
那人站起身来,跟着茗琴身后指着他道:“喂喂喂,小娃,你给我站住,你放了也没用,它们是必死的。”
茗琴边跑边喘着说:“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归了,它们还有一段路要走,万一它们在火海前想归了呢。”
茗琴把鱼放入江水,那人无奈地停下脚步,茗琴转头昂着头对他说:“上苍有好生之德,跃鱼又是极其灵性之物,叔叔还是不要吃了。”
那人一手撑着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这小娃。”
只见他身疾手快,宛然如化风一般,茗琴都没来得及眨眼,那些鱼又被他抓来,扔到地上。
茗琴还未反应过来,他指间如利剑一挥,一条跃鱼被劈成两半。
茗琴愕然而怒高声吼道:“你!”
那人摇头而叹,看着跃鱼示意茗琴:“你自己看。”
茗琴顺着那人眼神看过去,那死掉的跃鱼腹中所流淌的尽是黑血。
茗琴愣住。
那人走过去蹲下捡起鱼,悠然说:“所以说,它们就算悟道回头,也是必死,它们都不可能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