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进在一边却心中暗笑:哎哎,这么好蒙啊,这可是南宋陆游所作的词吔,眼下此人都还没出世呢,嘻嘻!我这只是拿它秀一秀而已。
众人观而喝彩,他看着自己带有几分米芾的书法笔韵,也心中欣然。
这是昨日突然想到的,一时无聊,在书房练了一回字,又恰好想到陆游这首词,就干脆在纸上习练了多遍。
“各位,快乐今宵!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请自便!”
看到差不多可以开宴,柴进就说话退场,这么一来大娘也就不便再说话,他偷偷扫了她一眼,她似乎有些受挫的样子。
“哎哟,老大姐咧,你又何苦呢。”他心道。
往日的一些生活印象影影绰绰,在他的眼前,在他心中,如云朵一般飘动,这让他愈是能揣摩了她心中所想:
她心里许是有些恼,以往可不是这样哟,夫君多半开个头说一两句话,就会将话语权转让予她,往往会说:下面就由大娘给诸位细说。官人他今日是怎么啦?
他寻思她也许还担心自已有些消沉,他觉得她看那首题词的眼神,就有这个意思。
她会想,夫君的壮志都哪里去了吗?他琢磨着。
那么她会不会以为是柴进为三娘美色所惑,淘虚了身子,这才如此呢?
柴进寻思着,往日的记忆,在这瞬间,陆续从记忆库中调出,奇怪地发现这纳妾迎娶三娘,虽说是自己有心,但更是大娘的主意,
所以她不可能怀疑甚至迁怒于三娘,她肯定觉得自己的主意不会错的,他愈是这般揣摩,心情就愈是好,大娘要有心事,就让她自己揣着吧。
柴进和大娘先后进了膳房,这里摆了两桌酒席,一桌是主桌,专门设着给庄主和三位夫人;另一桌坐着四个丫鬟。
与大娘坐定后,见二娘和三娘都把目光投来,柴进就笑着道:出去了一趟,这么久了,让你们久等了。来,都举杯,咱一家子干了!
便都畅快地一饮而尽,却感觉大娘目光有些异样,她又怎么啦?难不成说的什么话,又戳着了她的心口?
这还真说对了,就是刚才说了“咱一家子”这句话让她受刺激了。原先说话只是逗乐的,却没想到大娘就把这当了回事。
原来她打着心结,夫君虽娶了三房,至今却仍没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所以大娘觉得有责任说说话。
“对呀!官人的意思,就是咱一家子要兴旺起来!现在嘛,还缺了小孩。”她的目光不觉间投向三娘,“三娘,我和二娘都没用,往后柴家香火的事就靠你了,你得多用心一点!”
“大娘说得是!”三娘乖巧,就跟风说道。
“大娘自然是说得是!这难不成还要经三娘认定?”二娘幽幽道,“再说了,玉娥姐咋会没用,连妹子都还有用,那年官人就为着咱姐妹,硬是拒了皇上的许婚公主,还辞官回家,那时候还没有三妹呢!”
柴进乍听此语,陡地一惊,公主?怎么又说到公主?而且二娘这话说的,很有火药味呢。
大娘听了甚是不乐,即说道:“二娘说得甚是,不过贱妾也很好奇。官人,当初拒婚,是为着贱妾呢,还是为着二娘?”
“大娘,不要说‘贱妾’!各位娘子往后都不准称‘贱妾’!”柴进想先缓和一下眼下的气氛。
“就依官人。”大娘道,二娘和三娘也跟着说“喏。”
“哦,这问题!来,先干了此杯,再听我说。”
四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慢慢地都饮尽了。
柴进当年以“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为由婉拒了徽宗的提亲,打消了其许配公主的念头,最后以致弃官而归田。现在柴进回忆起来这事,犹历历在目,倍增感慨。
柴进明白这件事最是让大娘难以忘情,也最让她感到骄傲的。所以她这才把球踢给了自已,就希望能为她说说话。
柴进依次看了大娘、二娘和三娘,按捺着激动说道:“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婉拒皇上的么?我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大娘、二娘听得点头,三娘也点头,表示在听。
柴进突然温言跟大娘、二娘说:“玉娥,你姓曹,曹玉娥;宛然,你姓康,康宛然,我没说错吧?”
大娘似是有些纳闷,可二娘却突然噗哧一笑道:“康宛然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啦?”柴进幽幽道,心里琢磨,这二娘看来属乖巧女人一类。
“官人说的‘糟糠之妻不下堂’,说的正是玉娥姐和小妹我,那‘糟糠’,正是暗寓‘曹’、‘康’,就是指曹氏、康氏。”
听二娘说得清楚,觉得她声如莺歌,甚是好听,不由得细细看了她一眼,见她苗条身材,面色苍白,跟大娘、三娘相比,腰最细,体最弱。所幸双眼有神,身体应无大碍。
刚好她的眼也看过来,与柴进的目光不期而遇,当即脸上一红,习惯性低了低头,不由得他大生怜爱之心。
大娘听了自然不甘心,驳道:“妾以为此语是官人活用了宋弘的原话,而原话中并无此义。”
“小妾却觉得既然是活用,自然可以注入新意。”二娘也回了一句。
“好啦,你两个就不用争了。宛然说得不错,既然是活用,自然可以注入新意。我那时想到你俩姓曹姓康,正好与‘糟糠’相谐,当即借用上了。”
柴进说的是实话,旧记忆提示,当年柴进说这话之前是考虑到家中曹康二妻,想到宋弘说过“糟糠之妻”,刚好契合包蕴了曹康二姓氏,当即予以借用。不想宛然机敏,一下子就识破其中机关。
柴进这一说,又一次让大娘丧气,柴进一看气氛不怎么对劲,就又微笑致语:
“怎么啦?今日可是柴进生辰,你们可别生闷气不乐啊。大娘、三娘习武,二娘习文,各有千秋,宛然文好一些那也自然,武功好还是大娘、三娘嘛。至于要说功劳,玉娥对咱这个家功劳最大,跟我也最久。”
柴进心里却说:就是这一身狐臭,胖嘟嘟的体型,叫我他日如何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