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映雪自始至终都很从容,跟着他们来到一个破庙。
那是供奉三清像的庙宇,看样子曾经异常的繁华,但如今却是破败不堪,连三清像上的金漆都被人刮掉了,半截身子被人从中间敲碎,甚是凄惨,这个时代连神佛的处境都如此困苦,何况是人呢?
“大哥,大哥。抓了一个漂亮妞回来,据说是中京的花魁呢?“
矮个男子像是献宝似的将越映雪推到近前,越映雪仔细打量着这个盗匪首领,眼前的男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大部分的面容遮盖住,没有右手,火光映照之下,竟能看见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虽然已经痊愈,但依旧凹陷下去,似乎只消用手轻轻一触便能将伤口重新撕开,真不知道这人是怎样活下来的。
越映雪开口问道,
“你是他们的首领?”
那人抬眼望了望她,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胆子问话,该说不谙世事呢,还是真的有敢这样说话的底气呢?
“我叫刀横,是他们首领,小姑娘别以为说几句话就能够糊弄过去,既然到了这里,不把我的兄弟们服侍舒服了,你别想离开这里。“
越映雪呵呵笑道,
“你的手下没脑子,难道你也没脑子吗?”
“臭婊子,你敢这么和我大哥说话?”
说着矮个男人就想对越映雪动手,刀横喝道,
“三石,别冲动,听她把话说完。”
“可是大哥……”
“滚一边去。”
三石不敢再说些什么,主动滚到了一边。
刀横道,
“小姑娘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越映雪继续说道,
“刀横大哥可知道赤王么?”
刀横皱眉,眯着眼睛道,
“如今的赤王?”
“不错,我是去他的府上,没想到却被你的兄弟给劫了,你说赤王会怎样呢?”
“你对赤王很重要?”
这个刀横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越映雪根本不能从他的话语中琢磨出什么,也许他根本不惧怕赤王,但越映雪明白,赤王现在是自己最后的砝码,若果刀横不惧,那么自己的下场注定会很凄惨,总之现在是尽全力保全自己,等待机会。
“我对赤王也许并不重要,但是那些达官显贵这一生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权力,脸面罢了,你们这样打他的脸,你说他会对你们怎么样?”
“嘿哈哈哈哈哈哈……。。”
刀横笑了,笑的很疯狂,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阴狠的情绪隐藏其中,他拿掉自己盖在头上的帽子,借着火光,越映雪猛然吐了出来。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脑袋,全部都是被烧糊了,皮肉像是浆糊一般黏在了一起,两只眼睛只有一条细细的裂缝,几乎看不出那是眼睛的所在,整个脑袋不时渗出黄色的脓水,发出阵阵恶臭。
刀横又用披风上的帽子将自己的脑袋盖住,桀桀笑道,
“知道我这头上的伤怎么来的吗?就是******那个狗屁赤王派人干的,让我把他所有的脏活干完,为了自己的名声却又派人除掉我,将我活生生的扔到了火堆里,要不是我三石兄弟冒着大火将我背出来,老子早就死了。”
刀横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三石赶忙上前为他顺气,道,
“大哥不要气坏了身子,我们还要报仇呢。”
刀横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继续说道,
“打他脸又如何,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没想到这刀横居然与赤王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今日恐怕会死的很惨,越映雪当即转身向外跑去,但这里的盗匪何止百人,没跑几步便被人捉住,送了回来。
刀横抽出腰间的弯道,森冷的刀刃轻轻滑过越映雪的脸颊,道,
“你说把你怎样才好呢?将你赏给兄弟们玩乐一番,就这样将你的脸蛋一刀一刀划得跟我一样,然后吊在赤王府门前示众你说好不好?”
越映雪知道难逃一死,怒气上涌,骂道,
“一群混蛋,没种的东西,有本事直接打上赤王府,与赤王真刀真枪的杀上一番,为难我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啪,
一声脆响,越映雪的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但仍然怒瞪着刀横,眼神中满是不屑。虽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这是她现在最强大的武器了。
刀横最恨别人如此看他,举起弯刀,道,
“让你瞪,我现在就挖掉你的眼珠子,看你以后还怎么瞪。”
说着举起弯刀就向越映雪的眼睛刺去,越映雪本能的闭上了双眼,这双眼睛恐怕不保,还没有再见他一面呢,怎么可以就这样断送掉自己的眼睛呢。
啪
又是一声脆响,不过这一次却是枯枝折断的声音,刀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在这一刻十分的刺耳。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越映雪睁开了双眼,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走进了破庙,头发散乱无比,胡子也不知多少天没有处理过了,整个人像是刚从矿山里走出的难民,但越映雪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那不是一个有如此形象之人所拥有的双眼。
那人似乎根本没有看见破庙里有这么多的盗匪,旁若无人的收集庙里的干枝聚成一堆,取出打火石,呼的一声点燃了火堆,坐在一旁取暖,接着拿出怀中的干粮,却发现只剩下一点点残渣,脸上有着明显的失望之色,瞧了瞧刀横那边火堆上架着的烤全羊,再看看自己这里剩下的残渣,认命似得将那点残渣吞进了肚子。
越映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这样严肃的,事关生死的场合笑了出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疯掉了,但看到那个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神经。
越映雪的笑声打破了庙里的沉寂氛围,三石怒道,
“好小子,不怕死啊,爷爷这就送你归西。”
刀横谨慎的拦住了三石,他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抱拳道,
“兄弟是哪里的人,来到我们兄弟的地盘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那人有些茫然,左右看了看,最后指着自己说道,
“你在和我说话?”
刀横握了握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否则一冲动,真的会上前砍了那个小子。
“就是你。”
那人起身抱拳道,
“指教不敢当,夜遇风雨,找个破庙躲躲雨罢了,只是没想到遇到这么多躲雨的人。”
那人顿了一下,看着刀横跟前架着的那只烤全羊两眼发光,继续说道,
“兄台你看,长夜漫漫,不如你我把酒言欢,喝到天明如何?“
他直勾勾盯着烤全羊的眼神完全出卖了他的真实意图,三石道,
“大哥,和这小子废什么话,直接砍了就是。“
说着挥刀上前,刀横并没有阻止三石,就算那人是个厉害人物,自己也完全能救他。那人看着三石手中的大刀,皱眉道,
“你想干什么?“
三石狞笑道,
“爷爷手痒,想砍人。“
三石照着那人的脖子就砍了过去,眼看刀刃就要砍断他的脖子,那人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了三石的小腹上,三石像是一个沙包似得被踹飞出去,直直撞向刀横,刀横抬手接住他,谁知这一脚力量奇大,连带着刀横都被撞飞出去,重重摔在一面石墙上,激起一阵烟尘。
越映雪抓住机会,挣脱了盗贼的控制,跑到那人身边,求救道,
“我是被他们绑来的,救救我。“
那人挠了挠头,自己只是想吃一口羊肉罢了,怎么就闹出这么多事情呢,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将越映雪护在了身后。
刀横心中大骇,他经历过无数战阵,原本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算是超凡脱俗,世间没有几人是自己的对手了,谁知今日居然遇见了如此高手,只是一脚便有如此威力,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石在一旁不停的吐血,但还有气,显然是那人脚下留情,否则就是这一脚,三石已经没命了。
在这样的高手面前,再多的人也是枉然,何况这里只有区区三百盗匪,欺负一些普通人倒还罢了,对付这样的高手,那就是找死了。
刀横能活到这一天,靠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力量,更懂得什么是进退,抱拳道,
“多谢高人手下留情,是刀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海涵,我们这就退出破庙,离开这里。“
三石在一旁叫嚷道,
“大哥,你不用怕他,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一人一刀,剁碎了他。”
刀横恨恨的在他脑袋上一拍,道,
“赶紧跟我走,否则被剁碎的就是你了。”
刀横架起三石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外,想想心又不甘,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高手,总得讨教几招才是,于是放下三石,让他倚在一面墙上,手中紧握弯刀,道,
“刀某今日技痒,不知可否赐教几招?”
那人脸上明显觉得麻烦,道,
“当你知道不是我对手的时候就该夹着尾巴逃走不是吗,挑战又有什么意义?”
刀横不以为然道,
“我刀横虽为盗匪,但也是时代生活所逼,我有着武者的自尊,既然学武,那就要成为最强者。“
那人嗤笑道,
“绑架女人,这就是你武者的自尊?”
刀横有些红了脸,道,
“我刀横从今往后绝不做欺辱女人之事,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就冲你发的这个誓,我便与你打上一场,但是你可别后悔。”
“虽死无怨。”
说着移形换影,像是一阵风掠向他,这刀横确确实实算的上是一方高手了,但是却遇上了他,注定悲剧收场。
那人身形不动,稳若泰山,一股凌厉的杀势席卷了整座庙宇,所有的盗匪都被这股杀势震慑住了心神,扑通,扑通,扑通,三百多名盗匪竟不由自主的同时跪了下来,像是在祭拜杀神的到来,所有人冷汗直流,心脏突突的跳个不停,也许下一刻他们整个人都会爆碎掉。
刀横首当其冲,整个人被这股杀势压在了地上,不停的被挤压着,骨头像是要崩碎了一般,痛苦不堪,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个人,也是这般强大,一个人震慑一军,简直就是一个怪物,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的滋味,眼前的这个人也如那人一般无二,等等,这种感觉,刀横瞬间为自己挑战这人的行为感到愚蠢,这明明就是那位大人的威压啊。
那人收起了这股杀势,所有人感觉身体一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刀横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惶恐道,
“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海涵放过我们。”
那人皱眉道,
“你知道我是谁?”
“没想到大人还活着……。”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道,
“我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赶紧滚蛋。”
“是,是大人,小人这就离开。”
说着架起三石,带着三百余盗匪顺风而逃,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三石问道,
“那人好厉害,大哥,你知道他是谁?”
刀横吞了一口口水道,
“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来中京恐怕会掀起一阵大风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扩大我们的队伍,很快便会有我们报仇的机会了。”
刀横带着百余盗匪钻进了深山之中,静静等待着时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