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看着王世柯恶劣的态度也没有觉得恶心,只是很平常地指向门外,平静地说道:“大哥,我要借你这门外的那颗柿子树回家做一块刀砧板,你看可以吗?”
王世柯早就想好了对策,无论林国民耍什么花招自己都不接招。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王世柯一下子挺直身子,恶狠狠地说道:“不行,我王家的财产我王世柯做主,我自己的家业(财产)不会让别人糟蹋。”
同时左手掌撑着桌子,撅着嘴用右手手掌重重地拍在胸脯上放着狠话。
国民会心一笑,冷冷地说道:“当真,可真是自己的家业不容别人糟蹋?”
王世柯一脸笃定。
国民胸有成竹的样子,缓缓说道:“那你敢不敢跟着我念一句话?”
王世柯到想看看林国民喉咙里卖的是什么药,安稳地坐在板凳上,平平常常地应了下来,横着脸上的赘肉,大声问道:“那要看你说的是甚子屎屁尿话嘞,你要是骂我,我才不会跟着你学嘞。”
国民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说的话既不是骂人的话,也不是赌咒发誓之类的气言。
我只是想你跟着我一起说‘我王世柯的家业王世柯砍’这句话,也是印证了你的立场,自然也是砍不了柿子树做不成刀砧板了。
不晓得你的立场当不当真。”
王世柯自己默念好几遍,确认丝毫没有漏洞了,便拍着桌子站起来,一条腿踩在板凳上,手指着国民说道:
“我的这句话句话不当真,那我便再也不在岔巴子河镇活命嘞,我滚出岔巴子河镇。”
人一激动就容易犯糊涂,王世柯不知道自己正在进入一个圈套。
现场有些不知好歹的乡亲开始拍手叫好了,王世柯砸出去了一个玻璃茶杯,哐当一声在地上碎了一地,当即便没有人再说话了。
国民微微笑着,用手指敲着桌面。王家媳妇儿有些焦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完全不知道会发什么。
国民笑着说道:“你认识字吗,敢不敢把这句话写下来,我们两个人立个字据,说明你们王家财产的使用权。”
王世柯随即叫媳妇儿去拿笔和纸,王家媳妇儿纹丝不动,王世柯只好让自己的儿子去拿。
王中正屁颠屁颠地跑去拿来了纸和笔,王世柯奋笔疾书写下了几个很丑的字。
突然国民一扯纸张,缓缓说道:“让我看下你有没有错别字,哈哈,加上个‘心甘情愿’,也表明你的立场嘛。”
王世柯把纸张转向国民,洋洋洒洒写完了刚才说的这句话。王家媳妇儿一把夺过王世柯写的字据,自己审读起来,发现并没有出现什么漏洞,就递给了国民。
国民一只手按着字据,表情严肃地问道:“你确定了,不再改了。”
王世柯又看了一遍,很肯定地说道:“不改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改。”
国民把头转向门外的村民,说道:“你们这有谁说话比较有威信的,能够保证这张字据的有效性的。”
乡亲中马上有人说话道:“村长在后头嘞,他签个字顶事嘞,是代表政府嘞。”
国民对着门外喊话说道:“门外的村长愿不愿意作证,相信王世柯大哥会变得很好,会和大家相处会融洽嘞。”
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老者,很平淡地说道:“这个字据我愿意作证,但我不相信王世柯会变,哈哈,小伙子小心玩火自焚啊。”
老村长真是一个老油条。
王世柯听到这句话,脑袋一转,转头对着国民说道:“要是我签下这张字据我不反悔你怎么做,你就要给我个说法。”
国民立马站起来用手指着天说道:“那我就从奇魔谷的天生桥跳下去,掉在地下暗河里,尸体都找不到。”
王世柯大叫一声好,笑得很狂妄。
老者看了半天字据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用笔写下了自己隽秀的名字,然后递给国民。
国民看了下字据,笑得直摆头。
然后国民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的人堆中,屋里的人也全都出来了。
国民把字据递给每一个人看,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之后,这张字据又传回到了国民手中。
“相信大家都看了一遍吧,没有什么疑问吧。”
现场一片肯定的回答。
“好,那我来读一遍啊。我王家的财产我王世柯做主,王世柯的家业王木可砍,我心甘情愿。”
王中正拉着国民的衣襟说道:“哥哥,你那个字读错啦,不是两个字是一个字哦,读‘柯’。我以前也犯过错勒,你和我一样哦认识的字不多嘞。”
国民蹲下身子笑着对中正说道:“你自己看嘛,这两个字要是写的很开那就是两个字,要是写的很近就是一个字。你说这是几个字。”
王中正仔细一看发现这两个字确实写的很开,就说道:“哦哦哦,那确实是两个字嘞。”
王世柯气愤地说道:“你莫管我这几个字,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村长笑了,大家都不知所措。
国民瞪着眼睛说道:“王世柯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翻译一下啊。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王世柯的森林使用权在我手上,你还不明白。”
王世柯一把夺过字条,又被王家媳妇儿夺了过去。王家媳妇儿仔仔细细地看着字据,王世柯只能在一边瞄着。
王家媳妇儿笑着对大家说:“这张字据一点问题都没有,说的是王世柯的家产归他自己,没得错啊。”
国民笑着从王家媳妇儿手里拿过字据,来到人群中说道:“你们跟着我来断句,王世柯的家业王木可砍。”
大家跟着国民一起读。
王世柯又一把夺过字据,很不耐烦地说道:“这个字读‘柯’。”
国民笑着对大家说道:“那‘木’和‘可’写的很开还是不是‘柯’嘛。”
大家齐声答道说不是。
王世柯继续说道:“就算是两个字,你又想怎个转移我的财产嘞。”
国民背着手在院坝里转着圈,冷冷地说道:“你所说的‘王世木’就是指王家的森林使用权,‘可砍’就是指使用权嘛,‘我心甘情愿’就说明你对这个字据没得异议嘛。王世柯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世柯大叫一声,说道:
“哦哦哦,我想起来啦,刚才我写字的时候,是你在捣鬼。
我写到‘柯’的时候你故意说是要看我写错别字没得,你是在拉开这两个偏旁部首的间距嘞。你这个奸诈的小人要和我玩文字游戏,有意思吗。”
王世柯把字据叠了起来,双手扯着字据的两边。
国民大怒,骂道:
“你敢撕,这么多人看着你敢!那你对那个卖腊肉的妇女就没有玩文字游戏吗?烧火做饭要木材,家具要木材,木材的用处多得很嘞。
我用一个猪的腊肉换你大片森林使用权十分划得来。要是有人阻挡,我拿出字据,指着‘可砍’和‘心甘情愿’,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王世柯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王家媳妇儿一巴掌拍在王世柯脸上,一下子就把王世柯打出鼻血来了。王世柯的儿子王中正连忙捏着父亲的鼻子帮助他止血。
王家媳妇儿坐在屋里哭了起来,哭出声音屋外都能听见。
王中把父亲的手托起来捏住父亲的鼻子,自己跑便向屋里去安慰自己的妈妈。
王家媳妇儿大骂一声说道:“中正,我们走,这儿容不下我们嘞,我们出去,出去要饭。”
王中正也哭着说道:“妈,我不想走勒,我们出去又到哪里去嘞,我不想走啊。”
国民心痛了,但自己更加清楚戚妈妈维持一个家的辛苦。国民走向王世柯,把王世柯手中的字据夺了过来,走到了柿子树下叹息着。
“可惜了我吃的洋芋,都吐出来嘞,这还是我的一顿美餐哦,只是无福消受啊。”国民自嘲说道。
乡亲们也笑了,老者摇了摇头走出了人群。
王世柯完全蒙了,要是不遵守诺言,以后就难以在这个镇立足了。要是遵守了诺言,自己损失又太大了,以后木料的需求也解决不了,估计谁也不会借给自己。
自己也没有木料还。手心手背都是割肉,王世柯这下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国民准备回家,乡亲们也准备散了。
就在这时,王中正从门里冲了出来,一下子跪在了国民的身前。
国民会心地笑了,蹲下身子想要扶起中正。
王中正直摆手,哭着说道:
“哥哥,我不想走啊,我喜欢这儿,这儿是我的家乡啊。没得柴火就做不了饭啊,我想吃妈妈炒的洋芋片片嘞。
哥哥你吃过洋芋片片吗?蛮好吃的那种。你可不可以不要赶我们走啊,我叫我爸爸把钱还给你行不行啊。”
国民笑着对中正说道:“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约定,你不想你爸爸说话不算数吧。起来吧,地上凉。”说完便想扶起中正,但是中正摆脱着国民的手执意跪在地上。
国民又笑了一下,假装转身要走。
这一转身,王中正哇的一声哭的更狠了,叫喊道:“哥哥,我不想走嘞,我还要陪小花读书哦,我们还要一起坐拖拉机到县城去买棉花糖嘞,我答应过她的,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国民笑得合不拢嘴,趁机问道:“小花是谁呀?”
“小花是我同学”
“男的女的啊”
“女的啊”
“呵呵,是不是你媳妇儿哦?”
“没有啊,最起码要先从朋友做起吧,我还小,又没想过找媳妇嘞。”
“你的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啊,是什么意思嘞。”
“是我爸爸取的,说是要做个中肯正直的人勒。我也不知道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爸爸取的一定都是好的嘞。”
“既然你想读书,我就送你一份礼物啊。不要学哥哥,读书都没得机会。来,拿着。要好好读书才不会被别人玩弄啊,更要好好陪小花一起读书啊。”
“哈哈,我可以不走嘞,我可以陪小花读书啦。哥哥,你有女朋友没得,我听没娶到媳妇的光棍说过,没谈过恋爱的人要去看下牛屁股,说是能够找到恋爱的感觉,是不是嘞。”
“那都是瞎说的,千万莫去啊,牛伤人。”
“哦哦哦”
“快回去吧”
“知道嘞”
国民看着中正欢快地跑动的样子,觉得心里很高兴。想到小孩说的话,必定是映射到父母的生活圈。有些他们虽然不懂,但正是这样,他们才容易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需要感动人,只需要表达过自己的最真实的想法就够了。
国民心想这戚妈妈的欠款自己挣了还,毕竟是自己用的,也许就真的不读书了吧。
看了一眼苍茫大地,国民叹着气向院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