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山旮旯里的若岭镇连续两年在全县综合目标考评中位列倒数,县里按末位淘汰机制将书记、镇长就地免职。刚好市里下派了一批来基层锻炼的年轻干部,为加强若岭镇的工作,县里派了一位姓庄的到若岭镇代镇长、任命一位姓何的为书记。庄镇长到任才三天,爱人出了车祸,锯了一条腿成了残疾。为了照顾爱人,组织上一个电话通知他回了市区。这样,被挂了一段时间的原镇长张亮官复原职。
任书记到了若岭镇,第一件事就是到辖区各村委会绕了一圈,之后便决定召开一次搅动思想的专题会议,要求在编的镇政府工作人员包括七站八所带“长”的,各村委会一、二、三把手全参加。通知下了几天,时间定在今天上午9点。可按时到会的还不到一半。书记似乎很有耐心,叫大家继续等,人齐了再开会。见书记表面沉着心里急,镇长心里窃喜:我张亮没号召力、凝聚力?你这位钦差大臣不也一样被人小看吗?不过,这话他嘴上没说,而是摸出手机一个个的通知他们快点到会。
书记看了一眼壁钟,已经是9点半了。他摇了一下头,索性离开主席台,径直往楼顶走。紧跟着何书记一同上楼的还有党群书记、政府办主任等一拨人。张亮继续坐在那儿正儿八经的打电话,一些也想跟书记上楼的便犹豫了。他们看看书记、瞧瞧镇长,屁股挪挪,不好决定,书记见了也没有在意。
若岭镇位于一个环形的山窝里,镇政府恰巧建在中央一座突出的山包上。站在那儿环视一圈,有着1000余人口、共5个村委会的若岭镇几乎尽收眼底。来到楼顶,书记对一同上楼的党群书记、政府办主任说,若岭山清水秀、风光优美,民风淳朴,群山连绵,坡脚地多,适宜林果业种植。既然有这么丰富资源,怎么就富裕不起来呢?
政府办王主任接话说,何书记,我们思忖着就是因为没有一条可以通车的路。若岭镇窝在这个山洼里,进出就一条道,还得翻一个笔陡的山脊。村民进城步行回来戏称这是一条道走到黑。
何书记说,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要大家换换脑筋。靠山吃山,看能不能做好山水这篇文章?
见何书记一直没下来,七站八所的“长们”也陆续上了楼顶。其中一位听了书记的话便说,现在树不值钱,也不能砍。几块有模有样的大石头又搬不下山。再说,也没有人,除老弱病残几乎全出去打工了。
何书记说,我知道。既然都上来了,我看这个会就在楼上开。开会之前,我想让大家看看我们眼前的若岭山有多高,那山的形状有什么特点?那几块巨石又像点什么?看谁能有所发现!
于是,大家都煞有介事的看了一圈,但都说没有发现什么。
何书记说,我就看到一座“卧佛”。他用手指了指:就在哪,大家仔细瞧瞧吧!
何书记话音未落,至少有5个人异口同声。何书记慧眼。还真像。并一一指出了“大佛”的各个部位。都说这尊佛面朝天宇、背枕圣地,睡态安详,可佑一方百姓。
这时,带一伙开会老迟到的人刚上楼的张镇长问大家在看什么。有人告诉他,说大伙正在看山上那尊“大佛”。镇长习惯的眯缝了一下眼睛,不假思索的说:瞎说,哪儿不就是几座山,那来的佛?随他一同上楼的都说,不像吧?镇长都没看出来,我看就不可能有佛。
就这几句话,把在场的、没有表态的都听傻了。这不是明摆着跟书记唱对台戏吗?办公室主任趁机打了一个圆场:何书记说有,张镇长说无。这正好应了那句话,那就是佛如行云,虚无缥缈,貌似神似,都在意念之间。
党群书记说:起初,我也没看出来。后来,我试着换了一个角度,有选择的找了几个点组合一下,的确有新的发现。
可也不能指望佛替我们致富奔小康啊。镇长没有表现出与书记出现不该有的区别而尴尬。他走到书记面前对大家说。我们何书记也不过随便说说,不可能叫大家都信佛。
何书记说,张镇长说得对!我们不信佛,但是大家心里应该有尊“佛”,这尊佛就是若岭镇的千多号人民群众。方圆几十里的山岭,山上的原始森林,奇形怪状的石景,山涧的溪流瀑布,可以成为很好的旅游资源。山坡地可以开发搞立体种养殖,栽葡萄杨梅。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开动脑筋,创新思路,我们若岭镇是有希望的。希望大家脚跟要站得高一些,目光要远一点。我考虑我们镇就先打旅游开发这张牌,我们联系了一位外商过几天就来我们镇考察,眼下最要紧的是希望大家慧眼识景点,绞尽脑汁收集和编撰一些与景点有关的优美故事,让外商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大家听了,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1982年的那场雨……
《东乡县志》记载:1982年6月,东乡境内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大雨连续下了三天,全县多个个自然村被淹,倒屋若干间,淹死牲兽数头,虐水死亡或失踪10余人……
然而,庆幸的是住在若岭水库脚下的若岭村和村里的200多号人却安然无恙。这当然得感谢老队长木生。
那天中午,木生正在他祖祖辈辈住了上百年的老屋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突然间,明晃晃的天井就像蒙上了一块黑布,屋里面对面坐着都看不清人影。紧接着,一阵风把四合院的墙都吹得似乎摇晃了起来,一声紧似一声的炸雷把屋上的瓦片震得沙沙作响。
“要下大雨了!”木生话还没有说完,瓢泼大雨便从堂屋中间的天井里倾泻而下。
东乡由于没有河流经过,水资源贫乏,十年九旱,大家对水都有一种渴望。
木生抽完旱烟来到门口见门前已经是一片汪洋,从山上倾泻下来的水都快漫过门槛了。
若岭水库有危险!他赶紧回屋操起那面铜锣,戴了个斗笠钻进了雨中。顿时,村里便响起了揪心的铜锣声。
一袋烟功夫,若岭水库库坝上便密密麻麻的聚集了三、四十个人。大家一看水都快漫过大坝了。木生派人赶快动员村民往山上转移,一边吩咐一拨人立即疏通、拓宽泄洪道,他和几个后生预备着下水拔除涵洞栓板。
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事情。十年前老队长长山就因为拔出木桩时没有及时离开而被巨大的吸力活活的卡死在涵洞口上。为了鼓励村民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村里规定关键时刻下水的每次记工三天。
冲着这条规矩,“二楞子”身上帮了根粗绳子,手里拿了个酒瓶,咕噜咕噜喝了半瓶烧酒,正准备往水里跳。
“二楞子”说:“木生队长!我春插时遍身筋骨疼,没跟大伙一块下田栽禾苗,怕工分少了,不够抵口粮,这一下去你得帮我记三个工!”
木生说:“你能行?那快点!”
“二楞子”壮着胆子来到水边正要往下跳,突然脚下打起颤抖来,说话也口齿不清了:“队……队长,我不敢!”
民兵队长大江急了:“你还是去睡懒觉吧。我下!”
木生发话了:“我相信你的勇气,但是你是个旱鸭子,三口水就把你呛晕了。还是我来吧!”
有人说:“老队长,你年纪大,前不久又歪了脚脖子。还是让年轻人下去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没见水那么快在往上涨,要是漫过坝溃了堤,村里屋脊都留不住。”木生穿了件短裤衩,捧着块石头扑通一声就栽了下去。起初有一串一串的泡泡冒上来,过了一会儿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那一年,木生五十五岁,当了十年若岭村的生产队长。他在水里忙,大伙在岸上急,心情都复杂啊,都希望那涵洞能立即开启,希望库坝能安全,村子能保住,村人免遭殃。当然,也希望木生队长能平安上岸。
时间一分一秒仿佛都过得太慢,水却还在慢慢上涨。岸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一个方向,希望有反应,哪怕冒一个水泡,证明队长还在,希望也就在。可是六、七分种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大伙开始紧张和担忧。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坝上的队长的老婆,开始小声的叫着木生的名字……
“出水了!”坝下有人兴奋的高喊。大家一阵欢呼,都在期待着队长一骨碌从水里钻出来。可是等了好久,还是没有见到队长浮出水面。
这时,坝下的人气喘吁吁跑上坝告诉大家一件事,让大家一听都傻了眼。原来他看见队长的裤衩从涵洞里冒出来了。
木生老婆一听就晕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忙乎木生他老婆时,有人喊:“队长上来了!”
队长问:“岸上有娘们吗?我裤子没有了!”
大伙又惊又喜,赶紧回答:“没有谁,就你婆娘!见你没上来,吓晕了!”
“没事的。不过真差点被吸进了涵洞,幸亏我脚蹬得快,只是裤子被卷走了!”队长木生从水里露出来时,果然是赤条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