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一种似乎非常熟悉,又觉遥远陌生的声音在心头缠绕,诱惑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搜索寻觅。
沿着幽幽的山径,沿着弯弯的小道,沿着湍湍的水溪边,他疾速而奔。
记不清翻过多少山峦,记不清跨过多少江河,这天清晨,他走进了一个群山环抱的村庄,一个粗悍纯朴的部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村头的一座木屋,木屋的四壁上挂满鞋,挂满了制作精美的木拖鞋。木拖鞋那独特醉人的芳香直扑他的鼻子,浸入他的身心。
鞋,木拖鞋,我发现了木拖鞋!象哥布伦发现了新大陆,他睁大眼睛手舞足蹈大呼小叫起来。喧闹声惊动了木屋的主人,一位白发白眉白须面目慈祥饱经岁月风霜的老人。
小伙子,你也喜爱木拖鞋?老人笑着问。
嗯,非常喜爱,他用力点了点头。
既然是非常喜爱,那好,屋子里木拖鞋你随意挑一双,合适的即可穿走!老人眯起眼,扬了扬手臂说。
那太谢谢老爷爷了,他一边细细打量着四周墙壁上的木拖鞋,一边信开说开来:
挑选千年古樟裁成2至3公分厚的板片,待其风干后,用钢丝锯锯成大小尺码不等的鞋坯,用利凿在其边沿镂刻花草鸟虫的图案。再挑轫性好的细藤脱皮编成一寸见宽的鞋带,最后用上等的桐油刷上三遍,一双木拖鞋才算完工了。
这回,轮到老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书上,书上这么介绍的。书上还说,可惜这种传统工艺品已经失传消失了。想不到——停顿了一下,他轻声解释说。
老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沉默了许久,老人才缓缓地开了腔:
木拖鞋本来是该消失的。如今人们有钱了,有了钱的人们图舒适穿皮鞋穿胶鞋穿塑料鞋了。人们不再需要穿了数十年,穿了数百年上千年的木拖鞋啰!
老人苦笑了一声说,既能人们不再需要木拖鞋,我只能走了。我背起行囊背起工具背起木拖鞋漫无边际地朝前走去。我走了一城又城,走了一镇又一镇,走了一村又一村。
还差一天就是一个月了,还差一个地方就满三十个城镇乡村了。这是我划的坎儿。只要一个月,只要三十个城镇乡村卖不出一双木拖鞋,就证明这个世界不再需我,不再需我这个我这个木拖鞋工匠了。我,我便决意去另外一个世界,老人喃喃地说。
那天傍晚,具体日期已记不清了,夕阳映红了西边的山头,我精疲力尽高一脚低一脚走进了这个部落。我肩上驮着的木拖鞋吸引了部落里的男女老少,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试穿了一双木拖鞋后不肯脱下。小男孩的父亲,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二话没讲,爽快地从口袋里往外掏钱。
这个世界还需要我?!老人揉了揉潮湿的眼圈说,这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的父亲,这个部落里善良纯朴的山民,帮我跨过了那道坎儿,接受他们的感情挽留,我在这个部落住了下来。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木拖鞋那久违的敲击声,又在天地山谷间回响。我干涸的心田又开始滋润潮湿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亲切熟悉的响声又逐渐稀疏起来,到后来竟然消失了,我纳闷不解。经过观察调查,我才发现:尽管部落里家家户户依旧来买木拖鞋,但买回去并没有穿在脚下,而是将木拖鞋悬挂于墙壁上,他们笑着解释,这么漂亮精制的工艺品穿在脚上怪浪费怪可惜,挂在显眼处,让大家欣赏“养”眼呀!
我心头一热,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溢出了眼眶。
多么善良纯朴的部落人,老人抬起头望着连绵山峦的尽头动情地说,为了让我感觉“这个世界还需要我”,他们竟然共同编织了一个美丽甜蜜的“童话”,冲着这份真情厚爱,我再也没有也不敢给自己划坎儿了。
老人笑着说,从这以后我虽然还在“生产”木拖鞋,但它已彻底改变了其实用功能,转换了角色,变成一种古老而又时尚的工艺品,“木拖鞋”已成为来这儿旅游现光者争相联系选购的纪念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