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村的大草坪,人头攒动,交头接耳的谈话声不绝于耳。在草坪中央搭建一个台子,好比比武招亲中的武台,中间有一张八仙桌子,在桌子中央摆放着一坛罐子,罐口正覆盖一块碗。
师梦虹长在台子中间,用扩音器对台下宣布道:“各位静一静,现在正式到了各村摊派引水工程款项抓阄大会。各村要摊派更多的工程款还是更少的工程款,都凭各村运气了。抓阄规则很简单:
第一、写阄条。就是在八张纸条上,写上八个摊牌款项的数额,折叠好后放入罐子中间。
第二、抓阄条。各村派选一名代表上台,依次伸手在管子中间抓阄。
第三、开阄条。然后,等所有人都抓阄完毕,当场公开阄条。当场宣布每个代表阄条上的数额,该数额就是该村要出的工程款,在指定时间汇入指定银行账户,如同法律效力,各村不得拖延耍赖。
这些活动环节都在大家面进行,一切公开、透明,谁也不能出老千,大家看行不行!”
“行,行,行!”台下一片人声鼎沸,大家不相信有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弊,所以对此颇为公平的法子大声点赞。
在台下人群中,各村村长以及村民代表都齐齐在列,在北面人少的角落中,龙潭子村的陆豪正和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坐在一起,该男人就是龙潭子村抓阄代表了,叫陆好望。
陆豪拍拍身旁跃跃欲试的家伙,充满必胜道:“台上那个女娃子三番两次别了哥的风头,今天我们要找回场子,就靠你了。以前你在赌桌上还是有两把刷子,今天在这里我希望你的刷子继续管用。”
“陆哥,一切都准备好了,您就等着看好戏吧。”陆好望摸了摸袖中准备的道具,咧开一排整齐洁白牙齿,“她好像是一名女大学生吧,还挺天真的,以为这样就没有人能作弊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作弊,这句话她都没有听说过吗。”黄广鹤接口而说,赛车输掉,让他至今耿耿于怀。
就在台下说话的顷刻功夫,台上师梦虹已经吩咐几名其他村抓阄代表上台写阄条了,按照各村村长的约定,工程摊派款分为三个层次,金额最大的是二十五万,次之为二十万,最少的是十五万。由于有八个村,这二十五万的阄条要写五张,二十万的阄条要写两张,十五万的阄条只有一张。
每一个村都想抓到十五万那一张,但是几率只有八分之一。在写阄的当口,众目睽睽,几个写阄条的人上上下下,乃至脚抖一下都被看得清清楚楚,遑论作弊?而且台子是建立在中间,四面八方都有眼睛盯梢,这是全方位无死角监控啊,只要理智之人都不会在这里动手脚。
阄条写完之后,师梦虹当场请各村代表上台验证,验证每张阄条是否按照规定的金额写,阄条的张数是否只有八张,虽然这样做等于脱了裤子放屁,但该走的过程还是要走。
不一会儿功夫,大家都验证完手中阄条,确认无误。又请人逐一验证桌上罐子内部是否有疑点。就这样逐一完成筹备工作,大家一致认为抓阄道具完全没有问题,这才将阄条塞入罐中,重新覆盖碗。
事情到这地步,台下众人纷纷屏息凝神,知道最惊心动魄的环节到了。
师梦虹请八名他村抓阄代表在台上站好,心中不禁有些焦虑,目光时不时望向远处,心中暗恨某人不守时,该人正是陪妹妹买衣服的林某人。
就在昨天晚上师梦虹特意拜托林仰天今天务必到场,充当本村抓阄代表。并且要求林仰天一定要抓到那张十五万元的阄,能让自己在本村村民面前好看。毕竟能为村里省钱的村干部肯定是好干部。而林仰天果断拒绝,理由是没有人能在抓阄时保证抓到某张阄。
但美女好整以暇,以某不思议手段压服林仰天。不料,现在事到临头居然不见正主出现,芳心特特急死了。
“村长,开始呀,咋啦。”台下有人不耐烦了,都到这关口了,还卖屁关子。
“对呀,开吧。”
在催促声中,师梦虹再也拖延不得,陆豪却突然开腔了,也举起手中的扩音器道:“豆豆村的抓阄代表哪儿去了。莫非豆豆村弃权?”
“咦,对啊,林仰天哪儿去了。”有人在台上抓阄代表中没找到,台下也一阵好找。
“本代表睡觉迟了,现在正式宣布闪亮登场。”林仰天在人群中挤开一条人行道,忽忽几声跳上台上。
师梦虹悬着的心终于停下来,恶狠狠瞪他一眼,目光中包含很多重信息,既有责备,也有期待。又转头对台下道:“好了,人都到齐了,现在我宣布抓阄正式开始。由xx村代表先行抓阄。”
林仰天吊儿郎当在队伍倒数第二位,前面七人逐一走过场,到他时,罐中只剩下两个阄,与其说抓阄,还不如说是捡破烂,这几乎等于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豆豆村作为引水工程的倡议者和协调者,地位就是东道主啊,必须谦让,否则人心不服。这也是师梦虹无奈之举,既想要抓到十五万那张唯一的阄,又必须让别人先挑,濒近最后才轮到自己,那时节才能摆脱作弊的嫌隙。
在林仰天手伸进罐中时,旁观的师梦虹还是有点紧张。他手在罐中停留了稍长时间,在她紧张中慢慢抽出,并且立刻将阄条按照规定置放到桌面上属于他的专门位置,用一颗小石块压住,不让风吹走。林仰天做完这一切,知道很多事情都已经注定了,改变不了。
按照规定,抓阄后要放在桌面,不能当场验看。且每张阄条都是折了四五次,想要直接看阄条上写了啥金额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没有枉费心机,直接将阄条放在桌面就慢吞吞走到对面继续排队,让最后一名代表去抓阄。
在走路中,他不经意间将手靠近自己的耳畔,就听改造仪发出弱不可闻的声响:“土著,恭喜啊,你刚才抓到的那张是十五万的阄条。”
林仰天神色一喜。
“但是…。”
听到国际通用的转折词,他的心为之一揪,悄声道:“尼玛,快说。”
“但是,罐中似乎有两张十五万的阄条啊。”
晴天霹雳的信息,林仰天脑袋有点晕忽忽的:“咋回事,刚才我让你在罐中偷看,你没有看花眼吧。”
“不会,虽然你快速摊开两张折叠的阄条,但我没有老花眼,绝对有两张阄条,都写着十五万元。”
林仰天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丝笑意顿时凝噎。情况很不妙,这两张十五万的阄条明显违背规则。那张凭空多出来的十五万阄条,为什么会出现在罐中?作弊,肯定有人作弊。但不管谁作弊,豆豆村的责任是跑不掉了。不管是谁栽赃,当务之急就要补救了。
否则,没有人肯再信服豆豆村的协调,引水工程很可能搁置,对自己扩大规模种菜不利。
林仰天瞬间开动脑筋,觉得有两种可能,要嘛有一张二十五万的阄条被调包了,要嘛就是有一张二十万的阄条被调包。他暗暗祈祷,希望只有一张被调包,这样还有挽回的余地。
最后一人也抓阄完毕,回到队伍中等待
林仰天在队伍中每人脸上扫过,发现其中一人脸上洋洋得意,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正是龙潭子村的陆好望,似乎意识到有人在观察,便收敛神情,眼观鼻鼻观心,浑如老僧入定。
师梦虹也不知道林仰天到底有没有把握,赶他上台当抓阄代表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希望他不要太点背,抓不到最小的那张,也不要抓到最大的那张。就在忐忑中她再一次宣布:“各位乡亲们,现在到了我们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哪个村是幸运儿,一切都在五分钟内揭晓。好,下面请八位代表各就各位,到自己的阄条前,面向大家,按照刚才抓阄的顺序逐一为大家报出阄条上的金额!go!”
陆好望将阄条抓在手中,慢慢摊开,上面写的是二十五万金额,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自己此行的目标不是抓小金额,而是调包,所以没有失落。其余人等就不淡定了,一些背负抓小金额任务的代表,发现现实很骨感之后,对台下期待的目光报以怨念。
“x村,二十五万。”
“k村,二十万。”
……
一路报下拉,轮到林仰天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说幸亏只有一张二十万的阄条被调包为十五万,那自己肯定不能报出十五万了,幸运儿只能有一位,就是身后这位老兄。那自己得报二十万咯。可…
“说啊,那个怎么不说啊!”台下见他不说话,立刻起哄了。
林仰天有点汗流浃背,自己可以乱报数目,可待会当众公示阄条时,怎么解释?……当机了片刻之后,他灵光一闪,故作狂喜,在台上手舞足蹈道:“哈,哈,各位豆豆村父老乡亲,大喜啊,我终于不亏众望,抓到一张二十万的啊!哈,哈,我没有给大家丢脸,我没有…。我没有,没有,没有!”
额,台下众人有点看傻子那般看台上某人,二十万你就二十万呗,咋像中了二十亿美元一般咧。
“喂喂,老林啊,那是你们村的吧,精神院刚出来?”
“咳咳,不是啦,这孩子从小穷,没见过啥钱,突然抓到二十万的阄,欣喜若狂,欣喜若狂。”豆豆村某老尴尬辩白。
却在这时,台上出现更加令人抓狂一幕,林仰天一张嘴就把阄条塞进去,吞下去。还咕噜咕噜道:“好吃,好吃,这二十万的纸条味道真香。”
“啊,他吃纸张。”
“肃静肃静。”师梦虹见台下有点乱,立刻高声喝止,“下面请最后一位代表宣布金额,最后我们核对一下阄条。”
“呵呵,我手上是十五万。”最后一位代表虽然吃惊于林仰天吃纸张,但还是在半空中挥扬手中的纸条,台下一个角落欢呼雀跃不已,肯定是他同村。
在后续核对阄条中,有人建议林仰天去厕所拉出来核对,也有人说当场让他吐出来。但是,有了其他代表手中的阄条,林仰天那一张自然能推算出来,众人也没有想过太为难他。
唯有陆好望不依不挠,一定要他拉出来。但是,没有人会为了这点瑕疵而恶心的去看别人拉出来的东西。
就这样,横亘在几个村之间的关于摊钱问题画上句号,彼此开始商量何时动工。
师梦虹虽然好奇林仰天为什么当众吃纸,但一时半刻顾不上他,抓阄完毕,还要招待各村代表,趁热打铁商谈开工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