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馄饨的菱
菱，是江南水乡的好物事。无论四角菱、两角菱还是无角的馄饨菱，都能给人以水淋淋的美感。有一首吴歌这样唱道：“姐栽红菱郎栽藕，红菱牵到藕丝根。”菱和藕，都栽种在清水塘里。藕深埋在泥土里，它的表现形式是在水面上蓬勃的莲花荷叶。菱的细白花，则显得很含蓄，也有点楚楚可怜。
南湖菱是嘉兴的特产之一。当地人太爱它了，很执拗地认为，只有南湖的菱是没有角的，其它地方的菱都有两个角，所以称作无角菱、馄饨菱、元宝菱、团角菱、圆菱、和尚菱。假如个头大一些，就称为驼背青。每一个名字都形象而又朴素。其实，与南湖菱媲美的，还有北湖菱。清代诗人、学者、藏书家朱彝尊有一首诗说：“江市鱼同海市鲜，南湖菱胜北湖偏。四更枕上歌声起，泊遍冬瓜堰外船。”（《鸳鸯湖棹歌》九十一）北湖，俗称北荡，即穆湖，又称穆溪，穆河溪。这里出产的菱也很好，只是名气稍逊南湖菱。朱彝尊是嘉兴人，对于家乡的风物当然了解得很多。
南湖菱，紫红的菱壳，剥出来却是雪白的，脆嫩而甘甜，适宜生吃。也有厨师将它入菜。与此不同的是乌菱，浑身乌黑，翘起两只角。秋冬季节上市时，小贩们把它烧熟后放在藤篮里，用旧棉袄焐着，沿街叫卖。揭开时飘出一片热腾腾的诱人香气。乌菱烧熟后，比焐熟藕还要香甜，那滋味让人久久不能忘记。
苏、嘉、杭一带，吴越人家，历来风气相通，物品流转。菱的优良品种自会互相流传。苏州水乡也是盛产菱的地方，也有馄饨菱，但似乎以水红菱更著名（此外还盛产荸荠、慈菇、芡实等）。也许，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能区别不同的品种，不同的口味。苏州人很聪明，从小小的菱藕，就能引发出艺术灵感。采红菱、担鲜藕，是水乡的习常所见，普通而又普通，却被编演成情味浓郁的歌舞，广为流传。画家们则是把穿着青白色衣衫的采莲女子和人影散乱、水光拂动的意境，作为永恒的题材。确实，从乐府古辞中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开始，红菱雪藕已不知被传唱了多少载。
一件寻常之物，能绵延相传，历经千百年而不衰，且为绝大多数人欢迎，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事。不要都归功于艺术家，首先是它们自身的存在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