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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喝饯行酒

小时候,听大人说“西蓬盐射”,误听成“西蓬颜色”,还以为是一句成语。如今,老四要跳出“西蓬盐射”直杀CD省了。从百度地图上来看,如果从老四的家高院镇土弯村为圆心,划出四条通往“西蓬盐射”的直线,那么,你会惊异地发现,这四条直线的长度竟然差不多。也就是说,从他家出发,到这四个县城的距离是差不多的,大概都在50公里左右。

现在的老四自是百感交集,虽然他有了打工改变命运的强烈愿望,但对一个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已经30岁的穷光棍来说,超级大城市,CD,这个天府之国,鱼米之乡的富裕之地,拥有常住人口1500万,加流动人口一两千万,能“吓死人”的大地方,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老四的内心还是很惶恐不安的。

他要收拾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一套压箱底的“巴拿马”黑色西装,土弯村的裁缝“长娃三爸”打的,只有一层,只有面子没有里子的那种,翻领处经常会露出白线,不扣扣子的话,一走路,里面的口袋都是飞起的。这西装老四已经拥有近十年了。至于为什么叫巴拿马,老四不知道,裁缝“长娃三爸”是内行,他这么叫,既时尚,又显示出这套西服的高档次和洋气,所以,大家都跟着叫了。虽然,这套巴拿马西装,连扯布料加做工,总共才花了十来块钱。但对老四来说,他虽然身处土弯村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和国际接轨了,所以,他把西装当成了他30年人生中,最值钱的宝贝了。除了过年穿一下,平时间,就只有相亲的时候才可以穿,完了,又洗净叠好,放到了箱底,所以,现在拿出来,这西装至少外表粗粗一看,仍旧像新的一样。

然后再拿上几件换洗衣服。似乎就没有啥子要收拾的了,远远用不着全家齐上阵。

只是,大家都怀着复杂的心情,既像过节,又像家里面刚死了人。当然,按作家史铁生的说法,死亡其实也是节日。兴奋中,有些难受,难受中有些兴奋和不舍。

晚上,吃夜饭的时候,金包银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最后一块老腊肉。大概已经在墙上挂了五年了,金包银一直舍不得吃。所以,这最后一块,“最后”得有点长了,就像某些商家的“最后三天”。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最后三天”一样。

腊肉的香味让金家四兄弟开心不已,至少在吃的时候。为了这次“欢送”,金包银还破例去打了一瓶一块钱一斤的高粱酒,当然,还是在人家村里的供销店赊的。金包银还是很少赊账的,这回店老板“金裕哥”还是很爽快的,知道哪家人打工,哪家就要脱贫致富了,在金包银打了酒准备走的时候,金裕哥说,我要守店子,就不给老四送行了,我再赠送你们一包天府花生,下酒安逸得很,祝老四到了CD后,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像这包花生一样,日子越过越香。

金裕哥真有文化,一家伙用了两个成语外加一个比喻。人家年轻时可是当过几年兵的,受党教育多年。常常能够出口成章。金包银自是笑眯眯地接过了一包天府花生。说,谢谢金裕哥了,我代表老四谢谢你的花生和吉言。等他娃二天(西充方言:以后)回来,我叫他摆两桌,谢谢土弯村所有关心他的人。

金裕哥说,好,我等到起喝他的喜酒,看他的新客(西充方言:新过门的媳妇,亦可指恋爱中的女友)。

没得问题,没得问题。金包银说第二个“没得问题”时,人已经出了金裕哥的代销店。金裕这个人很聪明,不到外面打工也会挣钱,退伍回来后,是村里最早开店的人。不光卖日用品,还卖农村人需要的各种肥料和农药。所以,大家都尊敬他,不论男女老少,也不论年龄大小,都叫他金裕哥。

这样,餐桌上比过年还丰盛,除了腊肉和天府花生,老四娘还多炒了几个素菜,啥子包包菜,大头菜,都和几片肥腊肉炒在一起,那叫一个香呀。

大家都喝得二麻二麻刚刚好,也吃得满嘴流油,红光满面。这就算是为老四饯行了。

当夜无眠。尤其是老四,想睡却睡不着。30年了,就要离开土弯村了,这里的一人一物,一草一木,平时看惯了,没啥感觉,明天要离开了,还真有些不舍。这是他睡不着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对CD的想象也让他既紧张又兴奋,未知总是神秘的,也总是让人忐忑。

一通胡思乱想下来,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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