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的春风轻抚过北襄城墙,吹向与中唐接壤的另一个古老的国度。
“今年这天儿真是冷啊,回头我得让我家婆娘多给我做几身棉衣。”一个大约三十岁出头的青年汉子一边搓取暖手一边对周围的一众人说。
“得了吧二虎子,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你们家那母老虎的暴脾气,你也就在我们面前逞逞威风,回家还不得被人家搓成个面团儿。”
“哈哈哈哈~”一众人开怀地笑着,个个脸上带着戏谑的神色。
“你们懂什么!”青年汉子脖子都红了,“我那是在外人面前给她面子,这要是在家里,我要她捶腿揉肩的她连声都不敢吭。”
“行了行了,二虎子你有这劲头在这吹牛,还不如省省力气去练练拳,什么时候中唐那群南蛮子杀过来了,也能多杀几个换点军功。”
“你别说,这几年那群南蛮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安稳的很哩。”
“也亏得他们识趣,要是真敢来,我二虎子一个人就包管杀他个七进七出!”
“你瞧瞧你瞧瞧,这小子又吹上了,哈哈哈……
魏风好武,几乎家家户户都习得一星半点武艺,街角边也遍是风格各异的武馆,里面的教习多为八九品的武者,有的还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
“我让你去买菜,你可倒好,站这儿吹牛吹半天,菜呢!?”
“哎哟哟媳妇儿,轻点轻点,我这耳朵都快要掉了!”
一群围观的人都乐了,这可真是说老虎老虎就到。
“笑什么笑,都给我闪边儿去。”身系围裙的妇女眼神凶狠,对着众人咆哮。
众人讪讪地退开,心里不由地诽谤:真是头凶狠的母老虎。
………………
魏国国度,上洛。
华服佩刀青年疾步走入一个幽暗的堂殿内,堂殿正上挂着一个大牌匾,上书:锦衣堂。
“参加指挥使。”佩刀青年恭敬地单膝跪地朝正凝神坐在座椅上批阅密信的中年人行礼,中年人脸色蜡黄,一张国字脸上夹带着几丝倦意。
“起来吧,有什么事要禀报?”
“这是刚从中唐那边传过来的密信。”佩刀青年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淡黄色的信封。
“哦,编号多少?”
“甲十七。”
“嗯?”中年男子抬起头,脸上多了几分郑重。
“十七那小子嗅觉一向敏锐,他传回来的密报,没准真有些有趣的东西。”
伸手接过信封,略带厌恶地看了看信封上的油渍。
“这家伙一直这样不讲究,行了,你下去吧。”
“是。”
中年男子用稳健的双手熟练地拆开信封,掏出夹在信封里的信。
偌大一张信纸就只在中央写了几个小字。
“唐王悬赏天下寻‘上古清虚门’,此事存疑。”
“‘上古清虚门’……中年男子疑惑地皱起眉头,“那又是何等事物?等下不妨去问下国师。”
……
国师府前常年清净,国师位高权重,宫中之人深知他老人家不喜欢喧闹,平日里走路大都绕路不从府前走。
“国师可在府内?”中年男子向守门小厮询问道。
“回指挥使大人,国师刚打坐调息完,现正在府内品茶。”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额头上沁出一丝冷汗,谁不知道这看似温和的中年人执掌着大魏最为阴暗和血腥的特务机构,锦衣堂在外界,那可是能让小儿止啼的恐怖代名词。
中年男子闻言迈步进入府中,院中零散的种着几颗桂花树,未至花季,但放佛嗅的到几缕桂花香。
树下盘膝坐着一个狐裘老者,正端着茶杯饮茶。
“你这黄脸猴子不在锦衣堂老实呆着,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闲逛。”狐裘老者并未抬头,却好似已知来者何人。
中年男子一直走到他身边,盘膝坐下,“过来找国师蹭两杯龙井不行吗?”说罢,向一旁站的侍女挥手示意给自己也拿个茶杯。
“天天就知道惦记着我这点宝贝,没点儿出息。”狐裘老者侧过头,面容苍老,一双饱含睿智的双眼分外引人瞩目。
“说吧,是不是南边又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
中年男子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小啜一口,面带享受地长呼一口气。
“信给你,自己看。”
老者接过信纸,凝神端详,而后若有所思,良久不语。
中年男子放下茶杯,看了看老者的神态,轻声问:“这‘上古清虚门’是为何物?”
老者缓言道:“既是缀言上古,则必是‘隐门’无疑,都是一群不问世事的清修客。”
“那唐王寻这‘隐门’又所图何物呢?”
老者沉思不语,蓦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黄脸猴子,你说南边那小老儿身体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中年男子眼中亦是精光连闪,体悟到了老者心中所思,“你是说元武殿主李宏图身体出了问题?”中年男子皱眉思索,“这几年收集的情报中确然少有关于他的,以李宏图火爆的性格,如此安静平稳,实属反常,难不成修炼时出了什么茬子?”
老者亦是皱眉,“那老小子岁数虽然比我小点但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虽然按理说武道修炼到了这个份上几乎不会出什么茬子,他晋入一品天冲也有十数载了,除非是……
“冲击圣境!”两个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而后看到彼此的脸上都布满震撼。
“李老儿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这把年纪冲击圣境岂不是摆明了九死一生,天冲作为九脉之中最后一脉,其脉节牢不可固,已然与死脉节无异。若是失败了,轻则重伤难愈,重则一命呜呼。”狐裘老者喃喃道,“不过以那老小子痴迷武道的性子,没准真做的出这事……
中年男子紧缩的眉间划过一丝喜悦,“唐王摆出这般声势来,难道是为了求得续命仙药好让他那三叔爷多活几年?李宏图一死,元武殿必然要乱,元武殿一乱,中唐这只雄狮口中最为锋利的一颗牙就松了一半。”
老者神色凝重,“这是一个机会,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确认下李老儿目前的身体状况。”
“如何做?”中年男子亦是神态凝重。
“不妨先试探一番,中唐那个使节应该快到北襄了吧?”
中年男子掐指一算,“如无意外的话,明日傍午就能到达。”
“那就拿他来当一次试探品,试试南边这只狮子的牙口是否还如以往一般锋利。”老者淡淡地说,丝毫不把那个使者的性命当一回事。
“嗯,此事须做的干净些,想必做完后从中唐的反应中定可窥得一二。”中年男子思索一番后说,“就让锦卫出手吧。”
…………
北襄城前,一行车队行至城门前。
“来着何人?”驻守在城池之上的魏国军人高声喝问。
“吾等乃中唐使节,前去上洛,今行经北襄,欲在此暂住一宿。”驾马的车夫回话,声音不卑不亢,措辞得体。
“又是这群南蛮子,”军人脸上闪过几分厌恶,又仔细确认了一番车队后面没有尾随的可疑人员,挥挥手,“开城门!”
一行车队再度起行,一直来到城主府前。
一身青袍的中年人从马车上下来,他面容俊逸,周身有一股淡然的书卷气。
“唐老弟!老哥我可是等候你多时了。”一个衣着富贵的胖子从府内走来,双鬓斑白,面显老态,圆滚滚的肚子分外引人瞩目。
“来来来,老哥我专门摆了一桌酒席等着你,快随我去入席!”
青衣男子常年担任中唐驻魏使节,每次归家过完年返魏时便要经行北襄,十几年下来,倒也与这北襄城主有了几分熟络。不过他深知这福态老者看似毫无心机,实际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老奸巨猾,面面俱到,不肯轻易得罪任何人。
青衣使节拱拱手,“我这一路远行而来,天天受那颠簸之罪,身子骨早已是疲软不堪,就不劳老哥费心了,给我还有这随行几人安排几间清净点的房间即可,我等小憩一宿,明早还要赶路。”
福态老者听得此言,面露惋惜之色,“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勉强老弟了,来人,收拾几间上好的房间,让康儿和福儿安生些,莫要扰了贵客休眠。”
…………
“大人,老爷吩咐我等给大人送些刚做的糕点。”
“嗯,放在那儿吧。”
“是,大人。”侍女放下糕点,对青衣男子行了一礼,而后便推门出去了。
“这一去又是一年啊……青衣男子暗暗想着。
“再回去的时候估计阿牛又要长高不少,才几年的功夫,当年的小屁孩就变成大小伙子了。”青衣男子嘴角含笑,想起了他那已经十四岁的儿子。不能陪在家人身边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
“唉……我亏欠媛儿,亏欠阿牛良多啊!还有娘亲这两年身子也越来越差了。”思及这里,青衣男子不由得脸色黯然。
大概是肚子有些饿了,青衣男子走到摆放了糕点的桌子前,从怀里掏出一直贴身携带的银针,谨慎地检验糕点是否有毒。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身在异国他乡十数载,这种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早已成习惯。
看到银针没有变色,青衣男子放心拿起一块做工精致的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不得不说北襄这糕点做得确实精美,下次回去的时候一定得记得给阿牛……话还没说完,却感觉后颈一阵刺痛,而后整个世界就慢慢黑了下去……“……带点回去……”
他身后站着一个锦衣青年,缓缓将手中未曾沾染上血渍的长刀插入刀鞘之中,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银针,“倒是挺谨慎的,可惜没什么用。”
一个纵身从窗户上飞跃下去,转眼消失在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