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豪华套间212里面,灯下的程昊峰眼神坚定的拒绝道:“不用,我要面对的,不止是一位好朋友的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逞强,反而听来极为淡然。他甚至希望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明远。
小苏从上铺跳下,开了门往外走。黑漆棺材就在床下打个转向,飘离地面5厘米,像磁悬浮式列车一样,漂浮着跟了出来。
程昊峰在后头睁大眼睛看着,这不就是船过水无痕嘛。有这么个好帮手,黑衣人被放倒了还有得跑。
他锁好门出来,小苏已经站进黑漆棺材前头。
小苏背对着他说道:“棺姐姐喜欢你,不然她早飞走了。一见钟情,真叫人嫉妒啊。”
程昊峰虽然对这类古朴的交通方式有些抵触,但是想到不用烧油,还是可以的将就的,于是说道:“别,我害羞。”
他跨进棺材,只觉双脚底下阴风习习,顿时不寒而栗,冷得他抖了下肩膀。
这种情况下,怎能不抽一根暖和暖后。
抽烟,点火。
黑漆棺材幽幽的漂浮出宿舍二楼大门,突然间加速,仰头一飞冲天,90度的望上爬升。
程昊峰始料未及,后跌两步,直接撞在后面的棺材板上,双手不由自主的乱甩,烟都甩飞掉了,整个人翻了出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反身抓住棺材边沿大叫道:“这种情况怎么不早说?”
小苏抓在前面的板上,带着坐过山车的爽感呼呼的叫着说:“让我带你飞。”
“啥?”程昊峰没听清他在说啥。
“你阉掉了。”明远在前头逆着风,情况更糟糕,根本听不到程昊峰说的话。
程昊峰在后头放风筝,放着放着放习惯了,这比格木棍、炒铁沙简单多了,就是洗了头现在也吹干了。他刚冷静下来,狂风就迫不及待的把小苏的话塞进他的耳朵里,这回他听得清楚多了,于是说道:“放心,我夹住了。”
耳边风声呼呼,几秒后月明星稀,棺材平飞,早将整个校园甩出八条街,空气极为清新。
程昊峰背靠棺材,倒抓着棺材板。他双脚并拢,像在30秒处的秒针一样慢慢顺时针转动,与身体成180度,100度,90度,85度,70度…。。
当他并拢的双脚笔直的插向天空,与身体夹成0度时,一根香烟从他并拢的鞋尖处落下,翻转了不知道几圈,过滤嘴很听话的掉在他的两片嘴唇上。
程昊峰身子往前一倒,进了棺材。
他做到了,361度,翻转。
漫天星辰,若即若离。
有这么一口棺材,不用担心得“路怒症”,不用担心油价上调。
小苏转身的时候表情颇为不屑,看着程昊峰说道:“我说过,你烟掉了。”
对,烟掉了,只剩下个烟屁股在程昊峰嘴巴上。
程昊峰“噗”的把烟屁股吐掉了,躲了半天风,又点了一根。
抽了一口,他拿着软烟盒在手背上一敲,盒口处弹出半根香烟。
程昊峰往前一递,说道:“抽吗?”
小苏背靠着棺材板,右手托着左手手肘,伸出左手食指跟中指将烟夹出,举在脸颊边上。
他的姿势有点奇怪,怪在哪里,程昊峰一时也说不上来。程昊峰手一扬,把打火机抛了过去。
程昊峰兜着风抽着烟,才吸第二口,烟就烧到头了,风太大。他把烟屁股往外一弹,看着脚下的城市交织如繁星的灯火,说道:“棺姐姐,你爬得挺卖力啊,100米都有了。”他说完想起了什么,郑重其事的问小苏道:“你去废弃的厂房里做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小苏跟黑衣人不是一伙的,那他冲着什么目的去了厂房。
小苏长出一口气,他终于等来了最要命的问题。虽然要命,但他还是决定如实说:“那群黑衣人要接头的人,就是我。”
程昊峰问完这个问题后,已经猜到个大概,但是听到小苏说出口后,仍难掩胸中怒气,双手用力的拍打在棺材边沿上,质问道:“你为什么躲躲藏藏,不现身?”
在他看来,小苏一旦现身废弃的厂房,那明远搞不好就能安然无事。也许现在明远正跟他和学长一起喝着啤酒,吃着烧烤,抽着烟,什么惊都压没了。
小苏也觉得过意不去,毕竟死了人,不是股票套牢还抵押房子到处借钱平仓那么简单。但他不想让程昊峰情绪失控,一个短路冲过来跟他拼命,就说道:“可是你们突然出现,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个局。”
“所以你要等到那群人开杀戒了,才所有反应。”对小苏做出的解释,程昊峰不买账。
“半年前,最疼我的大伯在龙神庙,死于非命。堂哥前去收尸,也一去不回。”小苏最拿手的就是拐弯抹角,不迎接对方主力。你方不是死人了嘛,我这边也死人了,还是亲人,死的比你还多。
他这一手化骨绵掌,果然绵绵的化程昊峰的掌力于无形。
生老病死,本是简单的轮回。但人性使然,对亲人的远去,总是感到哀伤,更何况是非命而终。程昊峰虽然愤愤难平,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安慰道:“节哀。”
小苏见程昊峰话锋渐钝,随即转入正题说道:“有人在针对我们。”
“是那群黑衣人?”程昊峰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太符合了。
“不”,小苏一口否决了他,说道:“我发现他们只是简单的受雇于人,真正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不知现在何方”,小苏顿了顿,极为认真的看着程昊峰说道:“所以,你要协助我揪出真凶。”
“啥?”程昊峰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就跟着小苏一头扎进了医院太平间。
冷色调的太平间死一样的寂静,让人感觉压抑沉闷。
为了防止大半夜的被人发现,刚进太平间,小苏就说道:“别开灯。”
说完,小苏点了支白蜡烛捏在手上,把打火机还给程昊峰,自己走在前头说道:“幸好警察没拉回去”。
太平间的二十几张停尸床上,满满当当,都躺着人,盖着白布。屋内开着冷气,森冷寒凉,微弱的烛光在冷气下散着幽光。
这些躺在床上还没躺进停尸柜的,多半未经过法医鉴定,或者尚无人认领。
小苏在前面领路,一直走到左前角落的床边,朝尸体偏了下头,意思是说这具就是了。他把蜡烛放在床头,说道:“你慢慢看吧。”
“你怎么知道明远就在这张床上。”程昊峰虽然还没掀开白布,但心里却颇为肯定,只是不晓得小苏是怎么知道的。
“以后再说。”小苏依旧不肯多一滴的透露,点了另外一只蜡烛,转身去看别的尸体。实地考察各种脸谱,有助于他易容的技术更上一层楼。
模仿死人?
对。
别人以为你死了不够,要让自己都以为自己挂了。
程昊峰掀开白布,朋友的脸容映入眼帘。
躺在停尸床上的明远光着头,脸色雪白,瞳孔放大,表情痛苦,咬着牙,两只眼睛由于长期戴眼镜显得有点突兀。
他,死不瞑目。
尸床上,明远身上的弩箭还没取下,血液在胸前氤成一朵枯萎的红花。
程昊峰心情沉重,俯身无言,戚戚无声,握着明远冰凉僵硬的手,默默祷告。
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你走了,无法回头,那有什么心事,就都告诉我。你无法孝顺的父母,我会代你向他们磕头。你无法照顾他们的时候,还有我这一双手。
从此,两位老人家的儿子,有你,也有我。
我亲爱的朋友,你走了,就不要回头,去到那遥远的地方,找一个安静的住所。哪天你想我了,就回来把我一起带走。
沉默了好一会儿,程昊峰伸出右手放在明远的额头上,缓缓的往下,他想让床上这位朋友瞑目离去。
就在这时,他的左胳膊一紧,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
这一抓来得太突然,没声没响,把程昊峰的魂吓跑一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却在太平间活了。
他喉结一动,吞了口口水,回头一看,是小苏,他娘的装神弄鬼。
小苏看上去神色慌张,手上捏着一根灭了的白色蜡烛。他凑到程昊峰耳边小声说道:“不要出声,快跟我走,这里不安全。”
程昊峰听了皱眉刚要发问,右手手腕突然锥心的疼,像被什么东西咬了,忍不住啊的大叫一声。他触电般的把手缩回来一看,手腕上清晰的一排牙齿印。
就在此时,停尸床上的明远,不见了,他消失前还咬了程昊峰一口。因为除了明远,没人有机会咬程昊峰。
程昊峰被咬过后,胆子居然壮了不少。他见明远不见了,开心得不得了,床上床下的找。他认为,明远还没死,不然怎么滚床下去了,我又没推他。
但是明远哪儿去了,程昊峰就差没把停尸床翻过来。估计滚远了,找都找不到。
小苏一直在边上制止程昊峰道:“嘘,你小声点儿,别把他们都惊醒了。”
这话刚说完,程昊峰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就发现太平间里十几具“尸体”坐了起来。他问道:“怎么回事?”
“先出去再说,我刚才在停尸的冷柜里发现还有一个明远。”小苏抓起床头燃着的白蜡烛,拉着程昊峰赶紧跑。
但是他们跑得太急了,刚跑出两步,白蜡烛就被移动产生的风,刮灭了。
太平间里,一片漆黑,凭感觉摸黑走出去,他们还没那个感觉。
程昊峰在自己身上飞速的“******”,就是找不到该死的打火机。
“不用找了,他们有备而来,故意把我们困在角落处。”小苏知道停尸床上的明远是别人易容的,没想到自己也有栽在易容术上的一天。他摸着墙壁,摸到灯的开关,按了两下也没亮起一盏灯。
黑暗中,他们听到十几具“尸体”下了床,站在地上,热身揉指,把脖子转得咔咔响。这十几具“尸体”等下要让程昊峰二人的脖子,也咔咔响。
小苏压低声音说道:“现在起,我们两个不要分开。中了埋伏,不要硬碰,慢慢摸出去。手机不要拿出来,容易暴露我们的位置。”
程昊峰颇不以为然,哼着鼻子说道:“来了就揍,反正这么黑,他们也看不到我们。”
他这话刚说完,就发现自己错了。什么是白内障他可能不清楚,但是青光眼,他算是领教了。
只见十几具“尸体”的眼睛突然绽放绿色幽光,齐刷刷的朝他们看来。离他们两米外的一具“尸体”将停尸床一踢,挡住程昊峰两人的去路。
之后,程昊峰就听到停尸床碰撞的声音。
很显然,这些“尸体”视力不错,在开路,渐渐对他二人形成包围圈。
又有一顿好饺子吃了。
等会儿一打起来,基本等同于在黑暗中盲打,而且这些人又都是敢于下狠手的硬角,胜算不大。程昊峰看小苏的身形步法,就知道他没练过,于是脑袋一转,给出一个自认为非常专业的建议道:“等下被打,你躺下蜷缩抱住头,怎么打都不要起来,我来摆平他们。”
小苏有点哭笑不得,说道:“那不死也要了我半条命啊。”
会不会要了半条命不说,小苏看样子是信了,他在程昊峰耳边动了动嘴皮子,拉着程昊峰一起躺地上。
十几具“尸体”都听不到小苏在说什么,光看到他们两个躺在地上。其中一具“尸体”笑着说道:“哈哈,很好,有见识,大爷保证不踢脸。”
转眼间,十几具“尸体”都到位了,将程昊峰两人围在中间,包了饺子,下脚没轻没重,一顿乱踹。
踹了有大半分钟,有人说道:“奇怪了,哼都不哼一声,很坚强啊。”
另一人说道:“被我们装尸体吓死了吧,哈哈。”
“别啰嗦,开灯,绑人。”
当中一具“尸体”掏出高照探灯一照,地上赫然是两具尸体。
真正的尸体,但不是程昊峰跟小苏。这两具尸体蜷着身子,只能看到侧脸。
突然,十几具“尸体”身后响起奔跑的脚步声,他们回头一看,正是要绑的程昊峰跟小苏两人。
小苏趁十几具“尸体”起床热身,尚未开眼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拉过两具尸体当备用。又刚好碰到程昊峰的良心建议,水到渠成的躲进停尸床下。
停尸床的两边都有长长的白布垂下来遮住,除非有人掀开,不然不会发现里面躲了人。
小苏跟程昊峰躲进尸床底下就在等。
等什么?
就等对方开灯的那一刹,借着太平间内墙壁的反光,赶紧跑啊。
程昊峰与小苏刚跑出两步,有样东西朝他们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