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别客户后,两人一起向办公楼走去时,何霁莲望着谷德青,带着点自我陶醉的心情故意问:“你说,今天我的美容好看不好看?”
闻言,谷德青自是侧过脸来,带着问题,目不转睛地对何霁莲今天的美容和装束,从头至脚,上上下下再细察了一遍,随即有感而发地说道:
“你本来就天生丽质,现在是锦上添花,更加的好看了。”
“哎嗨,格格格格格……。”何霁莲一听,即手掩着嘴忘情地大笑起来。
谷德青说的是实话,并非为奉承恭维自己的顶头上司而故意地献媚讨好,但就爱听这样话的何霁莲,不禁是因满心欢喜而笑逐颜开,响亮且又无忌的笑声便响彻在整个楼梯的上上下下。
“说句老实话,你的打扮,你的装束,也实在是太土了,女人么就是要精心打扮得让人家觉得你好看,能吸引人,然后么……。”何霁莲拖着长音这么说道,但没有把然后的怎么样说出口,却把别有意味的眼神投向谷德青,似乎在表达着一种妙不可言,又深不可测之意,接着又说道,“下次我也带你去美容美容吧。”然而这话,何霁莲是言不由衷,无可置信地随口言之的。
何霁莲这么讲,使谷德青倒实有触动,因此对何霁莲又一次地察看一番,不觉对何霁莲今天的美容有了比刚才尤其深刻的印象,于是顺着印象,由意识而至认真地接口追问:“今天你还是在‘佳丽’店里做的?”
“唔——。不——!”何霁莲是以发出一声鼻音加坚定的排除,来表示否定的,同时似笑非笑瞥了一眼谷德青,继续轻声说:“不,今天我是特意到‘集美’去做的。”
“我知道的,你要美容总是到‘佳丽’,今天怎么会到‘集美’去做的呢?而且‘集美’在哪里?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呢!”谷德青甚感意外地说道。
“阿呀,‘佳丽’做不好,所以我早就不去了。现在我是只会去‘集美’的了,而且已经去了好几次了哦,今天不就是在‘集美’做的么。”
“不对,上次你明明告诉我,你始终一直是在‘佳丽’做的嘛!”
“那,一定是你听错了,我说‘集美’就是‘集美’么!‘集美’是技术好,价钱又便宜,售后服务也极好。这是真的!”
话说到这里,谷德青自知,不要再相信自己清清楚楚的记忆了,再坚持地说下去,万一真惹得领导不高兴,她会在其它事上给你颜色看的,自己对这位何经理的为人是太了解了。
进入办公室后,两人各坐于自己的办公桌前。谷德青忽然记起自己曾接到过的电话,即走过两步,拖了一只滑轮椅,坐到何霁莲的身边,显示出认真又关切的神情:
“何经理,今天我刚上班时,接到过香港拍卖行的那位钱先生的电话,他问,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爷爷的那幅〈月光下的并蒂莲〉?我说,我了解了以后会再跟他联系的。他倒是个挺热心的人,我们托他的事啊,人家是真当回事的呢。”
“德青啊,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要跟他联系了。”何霁莲显出冷冷地断然断绝的态度。
对何霁莲这样的态度谷德青很是惊奇,便问:“为什么?”
“这件事已经另外有人为我安排好了,所以钱先生那里就不需要再联系了。”
“那我如何跟钱先生说呢?人家还在等消息呢,他对你委托的事是确实认认真真的呀!”
“叫你别再联系就别再联系了嘛,何必还管他认真不认真的呢!”立刻,何霁莲显出了很不耐烦的脸色。
“不辞而别总不好吧!再讲,一开始,是我们先千请求万托付地找上人家门去,希望人家一定要重视的。现在,人家重视了,我们反而……。”谷德青竟还是这么的强调对人对事要讲信用,须重情理。
“现在我已经不需要麻烦他了嘛,还要怎么说呢?不联系就不行吗?”对于谷德青的坚持,何霁莲感到惊讶了。
“我总觉得,有事有人,无事无人,这样做人很不应该。以后,万一还有事要找他,那怎么再开这个口?”
“你的意思,是在讲我是个绝情无义的人?!我看,你非要和他联系,那你去联系去吧,可以与我完全无关。”何经理如此这般说时,已显得既不耐烦又很不高兴。
“何经理,我也是为了你的事才去联系钱先生的呀,怎么会和你安全无关了呢?”
“这样吧,就算是,我为了使你们俩能认识认识,才故意借这件事让你好借个机会去见见他的面。现在,你顺便再进一步跟他发展发展人缘,来来去去地产生新的关系,看来也是很不错的结果嘛。嘿嘿嘿……。”何霁莲突然一转话意,竟然既是引伸又是取笑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使谷德青深感诧异也觉气愤。
“何经理,你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还需要什么新的关系?我……,我……,”谷德青气得,一时竟话也说不下去了。
“哎!我也真搞不懂,你既然没想过要和钱先生建立新的关系,那你还有什么原因非要这么坚持地要与他继续联系下去?”
“我,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们不能有求于人时,满腔热情,千恩万谢,无求于人时,马上冷若冰霜,避之不及。”谷德青此刻真想再说一句,“现在人家还在守着信义,我们不能就这样的无信无义!”但她还是不使这样的话说出口,因为,她考虑到了人有自尊心的内在。
但何霁莲却还在气恼谷德青竟然如此不听自己的安排,还顶起嘴来,竟揶揄道: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地一心一意?你不要嘴上不好意思讲,就借着所谓的做人的道理来坚持想与他联系的心思。你自己跟他既无业务来往,又无亲朋之缘。今天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噢,钱先生是怎么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你一个女人家,不要到时候被人骗了这,骗了那的,出了什么悔恨不已的失身事之后,再到我面前来哭哭啼啼的!你听我的话,算啦,不要硬与他再联系的啦,以后也不要痴心妄想,画饼充饥的啦。嘿嘿嘿嘿……。”何霁莲气气恼恼地,加上警告似地说完这样的话后,还很觉没出一口怨恨气在心头。
“何经理!你话说到哪里去啦?什么是痴心妄想?什么叫画饼充饥?话讲得这样的尖酸刻薄!这样的难听!刚才那样说,现在又这么讲我,也太……。”
“好,总之,这件事我是跟你讲清楚了,今后你一定要和钱先生联系,那是你的事了。我与人约好在舞厅见,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今天反正是加半天班,你也早点回去吧。”
何霁莲断然明了地这么言毕之后,理了理手提包,即,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了办公室。
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中,今天,我们难道已经到了不讲以礼相往,不用以诚相待,唯有赤裸裸的唯利是图的地步了?!事情起了变化,当然可以另有安排,但我说要再联系,就是为了做到人与人之间总该以礼相往,以诚相待的么,怎么可以被说成是,为发展什么新关系上去了这种非常暧昧的意思呢?!还讲出痴心妄想,画饼充饥这种极其过分的话来,唉——,这个人哪,跟她还有什么好谈的?!
谷德青迷惘的眼神,随意地停留在桌上的电话机上,而心里直觉得心气难平,怏怏不乐,此刻要讲还有什么心情,就只剩无奈又无奈的感觉了。
“唉——,这个人哪!”默默地独坐了一会,平静一下心绪之后,在再次深叹了一口气,谷德青才终于极其懊恼地慢慢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时轻轻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谷德青走后不久,突然,办公室的门猛的又被推开,进来的是何霁莲。她在问清门卫,知道谷德青已走后才再进来的。直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伸手用力拉了拉抽屉,见抽屉确已锁好才安下心来。她就怕自己刚才急着走,忘了锁抽屉,而万一被谷德青偷偷拉开抽屉,自己的东西弄不好会被人任意乱翻。在她的心里,她总坚信地认为——小偷的女儿是不得不防一防的。
门,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后,何霁莲心急火燎地在楼梯上飞奔而下,出了大门,拦下出租车,又流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