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然也飞驰地赶到了家。开了门,放好头盔,挂好雨衣,再从大塑料袋里倒出女儿的衣裤,把破碎的,准备丢弃的外衣,先放在门外的墙角落,把内衣裤塞入洗衣机内洗涤,然后自己去浴室洗澡。
走出浴室,见跟屁猫咪咪不停的叫,何以然就到橱柜里拿出干猫粮,去倒在地板上的小盆里。之所以叫它跟屁猫,是它一见到家茵,就老跟在家茵的屁股后,抬着头,不停的又是转又是叫的,因而,被两个女儿笑称为跟屁猫。
躺倒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将身体整个地放松时,何以然觉得,自己的身心竟十分的疲惫。见,跟屁猫咪咪的头在小盆上蠕动,始觉自己也腹中空空。抬头看,墙上时钟已将指九点半,再看门外的墙角,见到女儿一堆撕破扯碎的外衣,使他眼前又浮现出雨莲惊叫着与石块,与圆木,一起从高坡上翻滚下去的骇人的惊恐情景;还浮现出的是,同样在墙角里的那一堆杯子的碎片,从中,又看到淚流满面的家茵。家茵,她究竟听到的是什么样的传闻?竟是如此的伤感?悲愤?他好似明白,却又糊涂。此刻,何以然觉得自己的心是浸透了苦口的药味,心胸,则在阵阵的紧缩起来,被挤压得非常的难受,以至觉得极其的“疼痛”。
何以然把手臂压在脸上,久思间,仿佛已想得昏昏然,但他心里清楚:家茵还没回到家,而且高原也没来,说过,再晚也要等他的,因此现在是决不可睡的。然而不睡,脑子里就不停地转呀转的,于是他又想起今天的调任会议。不!!在现在的情况下是决不可调任的!但集团公司已下达了批文怎么办?我应该把,关于发展创新型企业的思考和方案,以及,当下多么需要聚集深化改革的力量,等等的问题,去跟上级领导深刻地谈一谈,请领导重发批文,以能留任。可是,如果,面对的是不英明的领导,是过一天是一天的领导,那么再谈也会是对牛谈琴。而且,当这样的领导来个王顾左右而言他,那又怎么办?果真如此,到了实在无计又无奈之时,自己倒也算了,可是高原呢?深化改革的中坚力量只能聚,不可散!然而聚却无力聚,散也奈何散,万一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办?……。忽然,乐团门卫那欲扬又抑的忍笑,那怪怪的、异样的、几分伸秘,几分嬉笑的眼神;沙力逼视地看着他眼睛的那双眼睛;以及他提到家茵下午出事,自己还将要被调任,这两件事时显现的那付神态,这一切的一切,种种的情形,此刻,全又都一一拥挤到自己的面前来,并个个形象地展现开去……。
在这几年里,我何以然为什么在生活,工作和心理上要不断承受如此的种种煎熬呢?!这就是我应该背负的人生的命运么?想到这一系列的情形,何以然心里十分的忧伤,且深深地感叹着。然而他又认为:深化改革的主导作用与普遍意义方面,如果可以完全,并直接地体现出深化改革的内在联系和矛盾本质方面,那么寻找科学实践的道路不就成了多余的努力?既然如此,那么,要改革创新,建立开天辟地的新事业,就会有,从思想到实践的千重万难的路要走,我做的,也是民族复兴事业中的一部分,我不先吃苦,不先努力,不先有坚定的信心,那高原他就会……。由此,何以然又叹息起来,想想自己也是“生死中年两不堪,生非容易死非甘”的呢。
想着想着,何以然神智渐渐欲昏昏然时,忽听到一阵的敲门声,他立刻惊醒,身子竟似弹簧般地从沙发上蹦跳起来,“高原,你终于来啦!”何以然边叫边急忙去拉开门。
“你只盼望高原来,就不希望我江海岭来吗?”随着说话声,只见,比中等身材略高,脑门宽亮,充满书卷气地戴着一付琇琅架眼镜,一身西装穿着得端端正正,就是领带节也一定打得很饱满,不允歪斜,平时总显得很严谨的江海岭,双手拎着东西跨进门来了。
“啊,是你海岭啊。欢迎欢迎,一样欢迎。”见踏进门来的是江海岭,何以然虽极感突然,甚觉惊奇,但还是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
“你不会认为我是不速之客的吧。知道你还没吃晚饭,诺,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江海岭说着高举起带来的东西,让何以然看个分明。
何以然一见,笑呵呵地说道:“唔,是酒,是鸡。还挺香的呢。”
“何部长,傍晚我在开餐馆的朋友,阿金那里闲坐。”才跨进门,江海岭就说明起情况,“刚才,我从餐馆的五楼窗口,远远地见到你家灯亮了,知道你已在家里,我便马上赶过来了。”
“阿呀,真对不起,让你等了好长时间。那,看来,你今天来,是有备而来的啰。”何以然针对着江海岭的潜意识,似无意却有意地挑开的说。
“嗳,哪里,哪里。”总是十分机敏的江海岭,虽应答着何以然的话,也感觉到他的话,听来像是绵里藏针般的,便埋怨地直言道,“何部长,什么叫有备而来的,您后面的一句话,听上去怎么就觉得有点的别扭。给我的感觉,好像今天我是蛤蟆错敲了黄蜂家的门,倒被是刺了一锥子。”两手拎着打包的白斩鸡,熏鱼和酒瓶的江海岭,听主人所言,虽仍在作笑谈,但还是难掩,既有点不自在,又有点忿忿然的心情与表情。
“噢,不不不,你是客人,我怎么可以无礼的呢。”见江海岭显露不快的神色,何以然连忙打起招呼,并请客人不要在意,同时,从江海岭手中接过了酒菜,去放到客厅另一头的餐桌上。
怕自己冒然而来,主人没有想到而尴尬起来,江海岭便又说要打个电话,叫阿金再送几个菜过来?
何以然立刻阻挡道,家里今天有花生、烤麸、皮蛋,还有油爆虾和一点腰果,正好作下酒菜,并抱歉地表示,却都是冷菜。说后,他去厨房里拿出了那几盆菜,再把白斩鸡与熏鱼倒入碗里,同时很热情地招呼江海岭落坐。
“海岭啊,我怎么都料不到你现在会来。不过,你来我一样欢迎,一样欢迎的呀。”也坐下后,何以然微笑着作起了补叙。
“何部长,说句老实话,今天我是有事要跟你谈。我知道你刚才是在等高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是我叫高原今晚别来的。”说着,江海岭将眼镜向上推一下后,继续讲道:
“我请高原今晚无论如何要帮我修改,打印好一份,明天一早我要拿去给公司领导看的报告,所以他现在是不能来了。我这么做是为啥?是由于今天的会议呀!”为加重所说事时的心情,讲最后一句话时,江海岭还伸出捏紧的手指,在桌上用力敲击了几下:“何部长,我可是在替你着急呀。”
接着,江海岭站起身,打开酒瓶盖给何以然,也向自己的酒杯里斟酒。再用捏着瓶盖的手,又将眼镜朝上推一下,在迅速且悄悄地斜眼冷看一眼主人间,才再托出自己此时想作的深不可测的探究:
“何部长,在谈你将要调任的事,还有我对这件事的想法之前,我想先问你,你倒讲讲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你我还能不知道吗,都共事二十多年了。”何以然随口应答了江海岭莫明其妙的问,同时心想:原来是他叫高原改变来家的约定的,而且是为了修改,打印一份说是为自己着想的,明天要给领导看的报告。那是份什么报告?他为何要为自己着急?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与高原约好,此刻要在家里见面的呢?今天,他和沙力,这两个人真是显得很神秘莫测的啊。这所有的问题,都使何以然直感到十分的困惑不解,又觉非常之忐忑不安。
“是的,我们俩共事这么多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江海岭放下酒瓶,坐下,继续说着他的盘于心底里的探究:“你也清楚,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总喜欢把自己放到无可退路的地步,再逼自己一定要绝处逢生的。举例来说,就讲讲今天的这只鸡是怎么来的吧……。”江海岭说着,伸出筷子,指向餐盆里的白斩鸡停住了话头,并看向何以然,看他是否在注意听自己所要讲的话。因为,他是特意要以举例,来叫何以然去思考思考他所讲的话的。他也很清楚,象何以然这样的人,只要引起了他注意的事,是不可能不去思考的。
江海岭短暂的引而不发地等待,确使何以然认真起来,即放下酒杯,瞪着眼,凝视地,集中思想的听其怎么说下去。
“这只鸡,不是我从阿金那里拿来的,也决不是我从哪里偷来的,是我自己买的。但是,只化了二十块钱买的哦!”这么说时,满面笑容的江海岭,伸出二根手指,成V字形的在何以然面前抖划着,并笑言道,“这种事,在别人身上,嘿嘿,是怎么可能发生的喔!”
何以然看到,江海岭说完话,随后嘴角扬起的笑意,是一种,为欣赏自己的绝技而显露出的得意非凡的表情。并且,还有种高深莫测,不可思议之状。于是,何以然也随和地跟着脸上堆起了笑容问道:
“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
江海岭推了推眼镜,再端起酒杯喝口酒,指着何以然说,“我完全知道你何部长今天很忙,所以想带只鸡和其它菜来与你共进晚餐,同时与你谈谈今天会议的情况,因为这肯定是你极大的心事喽。”看到坐于对面的主人,正全神贯注地在听自己所言,江海岭心里暗暗笑了,边说边又推了下眼镜,渲染道:“哪里料到买这只鸡时,一称啊,要八十六块六角,而我的皮夹,偏偏又忘在抽屉里了,因此摸遍口袋,发觉,竟然只有二十块钱。怎么办?不买?就这么放弃?你也知道,这不是我的性格吔。那么买?可是就只有二十块钱!而且卖鸡的老板绝不答应那么便宜的卖。”
听江海岭如此表述,何以然一下觉得他要讲的事一定很有趣,也很诡异,干脆放下刚举起的筷子,更聚精会神地听起来。这也是江海岭所希望的,他要他对自己的话有记忆,有印象,去思考,于是他推一下眼镜,再次暗中窃笑了一下后,继续讲了这样的一番经过:
“当时,我在鸡摊周围是走过去,走过来,再走过去,又走过来的,一直在那里徘徊。心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用这二十元的钱,买下这只八十六元六的鸡,就是要把不可能的事变成为可能的呢?在街边徘徊了好久,也穷思竭虑了好久,我终于有办法了啊!我就到对面小店里去买了两根橡皮筋,套在手腕上。回到鸡摊前,乘拎起我看中的这只鸡,用魔术师的手法把手腕上的橡皮筋偷偷撸到鸡脖子上,接着把鸡放到鸡笼里又假装挑别的鸡了。不一会,眼看这只鸡跳了三跳要萎下去了,我再去拎起这只鸡大声说,‘老板,你的鸡都是瘟鸡嘛。’那老板讲,‘咦,刚才还好好的嘛。怎么会,怎么会……。’我悄悄对老板说,‘卖瘟鸡就二十块钱吧。’那老板还是不答应。我就高高举起了手里要萎下脑袋的鸡大声喊,‘不买了,不买了,都是瘟鸡,都是瘟鸡啊!生禽流感的鸡怎么可以卖呢!这一篓里的鸡都决不可以再卖啦!’听我这么说,周围的人个个抬起了头,都瞪大了眼睛,惊看着我手里高高举起的,脑袋已经垂下来的鸡。于是,有愿买也不想买的、有买好了要退的、有说要报工商所查的、又有要拨打药品食品卫生检疫部的、更有要拨打110的,场面一下子就哄哄地,嚷嚷地乱了起来。这时老板急了,也才明白到我不好惹,就拼命向我使眼色,悄悄叫我别喊,别喊啦!连连答应我,就是卖十块八块的他也肯了,只求我快点走。我这个人,想好二十块就二十块,我就是要实现用二十块的钱,改变这只八十六块鸡的定价,十块八块的便宜我也不要。这样么,我就把仅有的这二十块钱塞给老板后就走了。离开鸡摊,回头瞧,那老板还一直在眼盯着我看,好像是不舍地送别呢,嘿嘿嘿嘿……。然后,我赶到阿金那里,叫他帮我宰杀后做成了这只白斩鸡了。”
“哈哈哈……,哈哈哈……,海岭,哈哈哈哈……,海岭,你这种绝处逢生真是充满了智慧,也亏你有这样的想象力啊。”何以然,似乎深受江海岭的渲染影响,当他话音一落,就手指着他大声地笑着,说着。
然而,看着何以然在大笑地赞赏自己,江海岭脸上却绝无一丝一毫的笑颜,相反是用眼镜片后射出的鹰隼似的目光,很严峻地冷眼瞧着他,过了一会,推一下眼镜,才细声慢气地说道:
“何部长啊,你现在是在欣赏我的智慧啊,我的聪明啊。可是一转身,你就会耻笑我下流啊,刁钻啊,缺德啊,无耻啊,说我是个极其恶劣的流氓啊,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者啊!可是我想要你理解到的是,在生计与道德之间只能择一而定的话,我会决意选择生计而不顾道德的。我还要你理解到的是,这样的选择不仅仅只会是我一个卑鄙者,类似的卑鄙者还会有。也许这种性质的选择,以后还将有多种场合的多次发生。何部长啊,以后如果你遇见到类似的事时,能理解,能宽容,能记得我今天所说的事,所说的话,那就好啦!不然……。”
听江海岭如在言笑,实际并无任何一点言笑的口气,使何以然先是觉得:这不是话中有话么?这不是在做一种准备行动前的打招呼么?这不就是在作委婉的警告么?而后,何以然又为,江海岭竟在自己家里这么说话心里感到很不快,于是面露出一点愠色,这难道还不能算是打上门来了?!
立刻,具有见微知著秉性,常常极善于揣摩到对手心理的江海岭,自是很快体察到何以然的心情,便象换了面具一样,迅速转换成一付温和而又恳切的微笑,说道:
“何部长啊,你万万不要误解我的本意哟。我绝不是在任何场合都总是只会计算自己利益的势利小人喔。老实讲,今天会议上宣布你被调任到集团公司去当什么退管会主任,我就觉得这是个错误。因为,你和高原,要用深化改革的思考和方案,来改变现存体制严重阻碍着创新机制的发挥,是理应得到支持和拥护的嘛。所以我敢说,你们是下定决心,要去集团公司,要对你这次被调任的批文请求再作调整,是吗?你说,我讲得对,还是不对?”
见何以然对自己的问话分明重重点了点头,江海岭即会意且高兴地笑了。
“你看,你看,我是一点都没算错吧,我也正是这样为你着想的喔。刚才我讲的,叫高原今晚改好明天一早给领导看的报告,就是请求上级领导重新调整对你不当调任的说明报告嗳。哎呀,你们想要做的事,我江海岭已经在替你们做了。你要知道,有些话,别人站出来讲,往往比自己讲,要更客观,更有份量,也更有效得多。你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对此是不难理解的。再讲,你还在等高原来谈的事,我却已经为你们做到了,时间上也比你要先一步……。”
听江海岭这么温和而恳切地说,并且那么在理,那么正合自己的心意,何以然不禁又高兴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海岭啊,有你这么帮助我,看来我是要省事省力得多了。就让我们为顺利实现公司这次建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目标,拧成一股劲吧。”
“好好好,行行行,让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努力吧。来来来,吃吧,吃吧。”边说边斜眼冷看立刻又高兴起来的何以然,江海岭便更是满面是笑地挾起一块鸡肉,放到对面的碟子里,并略举高点了酒杯。两人在轻轻碰杯一下,接着仰首大喝一口酒后,各自再挾了不同的菜嘴嚼起来。
放下酒杯,搁好筷子的江海岭,忽生,听似满肚子的感慨,实际是抛出鱼饵,继续深入地旁敲侧击的心计。只见他轻摇着头说道:
“哎呀,何部长啊,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的工作正在展开,在这急于用人之际,你怎么能走呢?!我也真不明白,集团公司为什么非要把你调任到集团公司去当什么退管会主任的呢?对此,依你之见呢?”
“依我之见,在这个时候,要把我调到集团公司去任个相比较而言的闲职,是有人故意安排下的,要是难听点讲,或许还可叫作预谋。”何以然也放下筷子,接口江海岭的话,直述己见。
听何以然话这么讲,江海岭心里猛的一震,但急速悄悄抬眼扫过何以然的脸面后,即不露声色,十分机灵地笑说道:
“是呀,是呀,我也有同感。不过,我想,你还不至于认为,由于我和你,就建立创新型企业的思考和方案提出有抵触的报告,就希望你被调任的吧?”言毕,江海岭的眼睛,在眼镜片后眨巴眨巴几下后,紧盯着何以然的脸色看,他是要用否定之否定的推断来洞悉,何以然怎么会有,好象已经知道老冯与自己一起搞的这釜底抽薪之计的谋划。
“你不是在叫高原修改,打印一份向领导要求重新审批我调任的申请嘛,你在帮我忙,我怎么还会怀疑到你呢,你说是不是啊。”何以然则是虚与委蛇地言之。
“是的嘛,是的嘛,是人才,怎么可以不受容纳的呢!不能容纳人才的行为,不是糊涂就是谋私,简直叫人无法容忍!简直令人发指!至于,你我两人交的不同报告,我是这么认为的,今后……。”
江海岭一再提到的两个有抵触的报告,究竟是什么报告?原是,上级集团公司在号召基层积极参与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时,公司党委书记李沛文,倚重高级工程师,信息技术管理部何以然部长,而何以然又与公司技术员高原,两人合写了一份,关于建立创新型企业构造的基础报告。报告,以国际最新信息技术的发展,提出了公司技术创新的方案,至于,在体制与机制创新上,则阐述了别具一格的见解。然而,公司党委副书记兼公司副总经理的冯登科,出于对自己地位,与对自己来讲的一件,因瞒心昧己而想蒙混过关之事上作深谋远虑地布局,才叫有博士学位的公司市场开发管理部江海岭部长,以市场经济中的市场观念,写了一份关于创立创新型企业的统观报告。不料,何以然的基础报告与江海岭的统观报告,这二份报告,形成了相互抵触的思考角度和方案措施,而在哪一份应该作为公司改革的核心理论,贯彻依据,以及资金获准上,各自又都得到相当多员工和基层干部的支持和拥护。针对这二份报告,江海岭此刻正在向何以然谈自己的认为,此乃是他与冯登科商讨后,布下的一个迷魂阵罢了。
“何部长,从这二份报告内容上的不同面来讲,我们俩还不至于因为有分歧而在哪一天会打起来,甚至于打得鼻青脸肿的吧?”江海岭说笑着往上推了一下眼镜,紧接着,不知还想到了什么,竟然好象无法控制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还不至于吧?!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还不至于到鼻青脸肿这一步的吧。”何以然也边笑边摇着头说着。
江海岭在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时也说道:“是呀,是呀,怎么会打得鼻青脸肿的呢?就是鼻青脸肿也是我,决不会是你何部长吧!”
“在怎么看问题上我们是有点不同,这只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么。但还是有相同之处的嘛,我们努力的目标不是很一致的嘛,这仅仅是针对一个问题出现的两种不同的表述视角罢了。”
“是呀,是呀,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到时候何部长也一定是会让让我的嘛。记得清代时候,有个“六尺巷”的故事。说是,有张吴两家比邻而居,为争一宅地互不相让。为此,张家修书一封,望当宰相的亲戚出面压一压吴家。但他得到的回音是,‘一纸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得诗后,就此让出三尺,而后吴家也让出了三尺,终成六尺之巷。所以,今后不管会怎么样,你何部长也总会宰相肚里好撑船的哟,大度地让我这三尺又何妨的哦,是不是的呀!嗨嗨嗨……,嗨嗨嗨嗨……。”
听江海岭所言,何以然心里是大为不快,总感到今晚他的话,看似在言笑,实际却在暗中作一种伏笔或是警示,而且是笑里藏刀。
时间,在他们的笑谈中不觉已过两个多小时,在他们谈兴正浓间,忽听到外面传来了小车的喇叭声。何以然即去打开窗,倾身向外探望,见到,站在小车旁的家茵和叶芹在向自己挥手的身影。
何以然回转身,离开窗时对江海岭说:“噢,家茵她回来了。”
“那好,我和你一起到下面去迎接她。我和这位嫂嫂啊,也好久好久没见面喽,下去与她见个面,跟她打个招呼,我也好回家了。”
“好呀,我们就一起下去吧。只是,今天我们大多都在谈话,只注意探讨问题,你自己却没好好尝过这只很有奇遇之鸡的美味。”
“不,不不不,我还有一次机会,就是在美梦中尝美味。”江海岭又推一下眼镜,似乎想玩笑而幽默地叙说。
何以然接口道:“是啊,是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哦。”
在下楼间,只听到他们俩,尤其是江海岭,仍在作实在是暗藏玄机的笑谈。
“可是梦想怎能代替思想呢,虚幻的思想与思想的虚幻好像也不是一个概念上的问题吧。你说呢?我的何部长!”江海岭说这话时,又斜着眼,从眼镜片后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人。心想:他是定能理喻得到自己何意要这么讲的。
“啊——,你讲的好像是个哲学问题。我不懂,哲学离我太遥远了,我搞不懂。但我也想说,美丽的天使与天使的美丽之间毕竟是有区别的,至于非要讲出两者之间究竟具有什么样的内涵与外延上的区别来么,我……。”
“噢——,不需要讲出来,不需要讲出来。我的何部长啊,”江海岭说时,伸起竖直了的食指,在两人的面前不停地摇晃,“对事情的内在问题,真有见识的,是不需要详谈,长谈的。但一说出口,只需几句关键之言,就可完全显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嘛!”
“嗳,你说得很对,这就像画漫画,虽寥寥几笔,但可以使人觉得是心领神会,意味深长的呀。”
“唔——,心领神会,意味深长。意味深长,心领神会,这话说得好哦!”江海岭嘴嚼着何以然之言,看来,此话是正中了他的内心,许是指他今晚所谈的深意吧,所以还突然高深莫测地昂起头,后仰着身,又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嗨嗨……嗨嗨嗨……。”何以然只是随和地轻轻的发出点笑声。今晚,他毕竟是毫无叵测之心的。
他们俩就这样说着,笑着,一起走下楼,走出门外,走入了灯影阑珊的夜色中,再走向停在远处的,模糊之间还依稀可辨的,有二个倩影站立于一旁的那辆小车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