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生当然不会天真的相信,罗成勇真的是看好自己,一心想要提拔自己成为他的副手。
他要是这样想的话,那他还不如早点卷铺盖回家算了。
顾文生心里很清楚,张大成等人才是罗成勇的真正亲信,他与罗成勇也仅仅算得上是熟悉,也就是以前他在机要室的时候,工作上与罗成勇打过一些交道,而私下里,两人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那么,罗成勇为什么会对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如此的推心置腹呢?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这个念头一下子在顾文生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超强的第六感几乎已经让他肯定了自己的这个判断。
可是,阴谋又是什么呢?
他一时根本猜不出。
不过,不管是什么阴谋,对于顾文生来说,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个机会。
“处长您太夸奖了,我以前是干出过一点成绩,可是,您刚才不是也说了吗,那都是抗战时期的事情了,有些东西,一旦生疏了,就很难再重新熟悉了,况且,我一个上尉,级别上也不够份量啊。”顾文生很想马上就答应罗成勇,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在罗成勇的眼里,他虽然已经沉沦了多年,但是,他仍然是一个有心机的人,而一个有心机的人,是不可能什么都不考虑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
“文生啊,级别问题你不用考虑,我会帮你搞定的,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提拔你,你要是再这么谦虚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罗成勇终于按捺不住,语气不免有些加重了。
看到罗成勇的态度,顾文生几乎更加肯定他心中的判断,不过,不管罗成勇如此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这件事对于他自己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一件称心如意的好事。
于是,顾文生装作一副痛下决心的样子,咬了咬牙,说道:“行,处长,这个案子我接了,正如您所说,这对我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很好,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见顾文生终于点头答应,罗成勇在心底松了口气,满脸高兴的说道:“既然你答应接这个案子了,那我就可以把这个案子的情况大体的先跟你说一下。”
接着,罗成勇就把北平站档案室如何丢失了三份绝密文件,又如何抓到刘卫,最后刘卫又被人如何从四号秘牢救走等一系列事件发生的前后情况简要的告诉了顾文生。
顾文生听的很认真,尽管这些事情他完全清楚,可是他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听完罗成勇的介绍,顾文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表现出一股愁眉深锁的样子,假意说道:“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会如此的棘手,处长,我现在真有点后悔接下这个案子了。”
“怎么?你不会是还没有做,就开始打退堂鼓了吧?”罗成勇语气有些严厉的说道。
“呵呵,处长你多心了,我顾文生应下的话,从来没有反悔和不作数的,这一点您可以尽管放心,只不过……”说到这儿,顾文生好像想到了什么,故意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见到顾文生吞吞吐吐,罗成勇忍不住问道。
“这个案子有多么棘手,您是最清楚的,如今我答应接手这个案子了,那么,我就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办好这个案子,只不过,这其中有几件麻烦事还需要处长您务必出面帮我协调一下。”顾文生说道。
“哦?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是合理的,我都帮你协调,你要知道,了结这件案子是我们情报处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罗成勇一口答应,十分痛快。
顾文生面现喜色,高兴的说道:“那就真是太好了,是这样的,有三件事需要处长你帮我协调,第一,我希望处长您提前跟张大成他们说一声,把他们手里的关于这件案子的所有资料马上交给我,最好是连一张纸都不能少,而且,告诉他们,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如果涉及到这个案子,我希望他们能够全力配合我,最好不要拖我的后腿,处长您看这第一个要求,可以吗?”
罗成勇沉吟了一下,说道:“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可以给你安排,说说你的第二个要求吧。”
见到罗成勇答应的如此干脆,顾文生一点也没有意外,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罗成勇既然想要他接下这个案子,不下点本钱怎么行呢。
“多谢处长了,这第二个要求嘛,需要您帮我向站长请示一下,我需要查阅咱们站机密文件的权限,最起码也要是可查阅丢失的那三份机密文件的权限。”顾文生说道。
罗成勇想了想,面色深沉的说道:“说说理由。”
顾文生笑了笑,说道:“处长,文件是整个案子的源头,也就是病根,如果连病根都找不到,还治什么病啊?您说呢?”
罗成勇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了一下,说道:“好,这个要求也没问题,我向站长请示。”
顾文生面露喜色,说道:“至于第三个要求嘛,同样需要处长您帮忙向站长请示一下,在我的调查期间,对于与此案有关的人和事,我希望给予我便宜行事之权,您知道,这个案子实际上还牵涉到其他的两个部门,如果没有这便宜之权,有些事是很难办的。”
罗成勇看着顾文生,眉头皱了起来,顾文生最后的这个要求令他很为难,因为这已经不单单是情报处内部的事情,许多事情需要把握尺度,他不知道如果把这个便宜之权给了顾文生,会不会造成其他意想不到的影响。
可是,如果不答应顾文生的这个要求,显然也不行,他需要顾文生接手这个案子,他更需要顾文生这个替罪羊。
于是罗成勇点头答应道:“好,这三点我争取都满足你,站长昨天出差去天津,现在不在北平,这样吧,我现在就给站长打电话……”
说着,罗成勇拨通了天津的电话。
一旁的顾文生却在心中嘀咕,马寒山怎么突然去了天津,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有心思出公差?
难不成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不成?
这个念头在顾文生的脑中一闪而过,他没有去猜,这种毫无头绪的事,光靠猜是猜不出来。
“……,是,我们坚决将案子查清,好的,站长,那我挂了。”罗成勇电话打的很快,一会儿的工夫,居然已经把事情办成了。
挂了电话,罗成勇又接连的打了几个电话,将此事通知到了其他所有部门,很明显,这是得到了马寒山的授权。
打完电话,罗成勇看向顾文生,笑着说道:“好了,你的要求我都都已经满足你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只要你能抓住这次机会,将案子查清,副处长的位置我保证一定是你的。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正式接手这件案子,整个案子将由你全权负责,希望你能马到成功。”
罗成勇说的很真诚,不知道的话,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现在?怎么这么急啊?”顾文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罗成勇竟然如此急着将这个案子交给他。
罗成勇叹了口气,唏嘘的说道:“不急不行啊,这件案子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而且明天下午我另有任务,被派往重庆,时间确实很紧,我要在我走之前把这些事为你安排好。文生啊,你这个担子可是不轻啊,一会儿我就安排人先把关于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都给你送过去,你先仔细的看一看。”
“是,属下定不辱命。处长,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去准备一下,先和处里的同事打个招呼,熟悉一下。”顾文生站起身来,说道。
“好,去吧,好好努力。”罗成勇鼓励着说道。
“是。”顾文生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看着顾文生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罗成勇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他如此费尽心机的说动顾文生接手这个案子,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提拔顾文生给自己找一个得力的副手这么简单。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
前一段时间,就在马寒山决定给情报处提拔一名副处长的时候,罗成勇私下里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现任北平站副站长刘仁清将要调到国防部任职,所以,上峰打算在北平站内部直接再提拔一名副站长,既然是从内部提拔,那么这个副站长的人选,无疑是从他、赵君海以及电讯处处长魏贯成三人当中来选择。
这个消息就如同一颗炸弹投入了罗成勇的心田,使得他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牢牢地抓住这次机会,尽一切努力坐上副站长这个位置,否则的话,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不知道还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有提升的机会。
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罗成勇一直都明里暗里积极的做着各种准备,希冀能够得偿所愿。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是让人无法预料的,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站里却接连的发生了机要室绝密文件被盗、四号秘牢被袭、刘卫被救这一系列令人措手不及的重大案件,而这些案件的调查偏偏又落在了情报处的头上,更令罗成勇为之恼火的是,这一连串的案件,发生的蹊跷无比,根本查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有的调查都陷入了僵局,这几乎要令他抓狂了。
罗成勇很清楚,如果这件案子情报处不能查清的话,那么,这个责任只能落到他的头上,结果可想而知,处分是一定免不了的,而在这个时候受到处分,副站长的位置哪里还能有他的份儿。
百般无奈之下,罗成勇想出了这样一个撇清自己的办法,他通过向影心的关系,以毛人凤的名义找了个借口,将他调到重庆秘密特训两个星期,而与此同时,他则以副处长的位置引诱顾文生接手这个案子。上峰限期一个月内破案,到时候如果破不了案,责任自然全推到顾文生的身上,顾文生只能当替罪羊,替他背这个黑锅。反之,如果到时候顾文生侥幸破了这件案子,那么,功劳自然也少不了他的。
而不管结果如何,对罗成勇都是有利的,而他则将趁此机会,利用这两个星期的宝贵时间,到重庆好好的上下打点一番,为他的这次升迁打通道路,到时候,副站长的位置自然是唾手可得。
罗成勇的这一招不可为不精妙,一箭多雕,好处又几乎都是他的,这样一个久经官场的人,心机城府真是深不可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损人利己,由此可见,罗成勇实则是一个小人。
而现在的顾文生,就如同之前得知有机会升任副站长时的罗成勇一样,他也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有机会能当上情报处的副处长,所以,当罗成勇费尽心机的说服他接手十三号案的时候,他只是象征性的推脱了几下,就欣然的答应了接手十三号案。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能够查明这件案子的真相,那自然绝对是大功一件,那么,副处长的位置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件案子在军统北平站已经被所有人看成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要知道,举全站之力,调查了半个多月,却仍是毫无头绪,所有人都一筹莫展,能够找到的几乎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线索,想要调查根本就无从下手,整个调查似乎已经走入了困局当中,这在北平站几乎是从未发生过事情,所以,人人都把这个案子看成是一个烫手的热山芋,谁也不愿去触碰。
而这时,顾文生居然接下了这个案子,若是让站里的人知道,一定惊讶于他的胆量。
不过,顾文生即使知道这些,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接手这个案子的,他和罗成勇一样,不希望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从罗成勇的办公室里出来后,顾文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嘴角勾起一个别样的弧度,心道:究竟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