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鲸峦
清晨，墙上的古老挂钟才刚刚指向六点半，温暖的阳光就已经摸进了房里，孔子律一向晚起，今日却被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吵醒了。
她闭着眼睛，伸手往外侧摸了摸，意外扑了个空，心中微微惊讶，她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在房里找寻林倩华的身影。
视线落在了桌子上。
一个金光闪闪，贵气逼人的黑盒子。
“嗯……”孔子律嘤咛一声，使劲儿瞪大眼睛，模糊的四周逐渐清晰起来，她看着桌子上的黑盒子，上面栩栩如生的五条金龙差点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
她迷糊地坐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扑到桌子上。
子律抱着黑盒子，嘴里飘出一连串的傻笑：“呵呵呵。”
听到这样怪异的笑声，正在阳台刷牙的林倩华终于忍受不了了，她三两下刷完牙，拎着湿淋淋的毛巾进来，趁子律没注意把整块毛巾迅速拍在她的大黑脸上。
冰凉湿润的感觉令子律打了个寒战，她连忙拉下脸上湿漉漉的毛巾，睡眼惺忪，小嘴不满地嘟起。
“白痴。”林倩华白了孔子律一眼，抢过毛巾，又进阳台去洗脸。
“你才是！”孔子律这才回过神，她回敬倩华一句，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紧搂的黑盒子，跟着林倩华进了阳台洗漱。
相比起悠闲睡了个好觉的孔林二人，舍歌和倾城显然就没那么好运了。
也幸亏舍歌有内力，把毒素逼到左手食指，又放了毒血，才会有摘了林倩华面纱的一幕。而倾城则是对自己的身手太过于自信，他显然还没有深刻理解什么叫做幻化。
在倾城点穴的一瞬间，林倩华就把身体内重要的穴位稍稍移偏了些。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任何一个修炼到小成的林家人都可以做到。
舍歌忍着痛苦，把倾城扛回密室，随手扔到床上，又给他喂了几颗百毒散，这才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正在津津有味看着连续剧的鲸峦吓了一跳，她从未看过舍歌这么虚弱的样子。她连忙跑到舍歌身边，冰凉的小手盖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舍歌！你怎么了？额头好烫！”
“嗯……有些晕。”舍歌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见是鲸峦，又重新闭上了眼。
“我……我给你敷敷。”说着把自己两只手都叠在舍歌的额头上。
“嘶！”
“啊！你怎么了！”鲸峦被舍歌扭曲的表情吓了一跳。
“好冷……你是不是把冰块放我额头上了？脑袋要炸了……”
“啊啊……对不起！”
“算了……你去拿把小刀来，先帮我把后背上的虫子给挖出来。”
“好！”
鲸峦领命，屁颠屁颠地跑去抽屉里翻出一把已经消过毒的手术刀，想了想，又把整个医药箱给拿上。她小跑着回来，麻利儿脱了舍歌的长袍。
纵使她整天想要勾引舍歌，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算是每晚八点档的肥皂剧也没法在她心里种下‘男女授受不亲’这种古训。
“哇！真的要挖吗？”看着舍歌左肩胛上巴掌大小的黑肉，鲸峦震惊了，“啊啊啊，还有好多小洞洞！”
听鲸峦这么一说，舍歌差点没气得一口热血吐出来，他蠕动几下嘴唇，“母蛊……”
那个该死的丫头竟然给他下母蛊，真是蛇蝎心肠！若不是因为她跟九儿长得一模一样，他哪会毫无防备地被踹了一脚。
九儿……她会不会是九儿？舍歌忽然又有些迷茫了。
“啥？”鲸峦疑惑地低下头，仔细端详着舍歌阴晴不定的表情。
“挖出来。”
“喔。”鲸峦乖巧地点点头，目光触及黑肉时，又发出一声惊叹：“咦咦咦！又多了一个洞！”
伴随着少女惊异的声音，手术刀在半空划出几道优美的白影，话音一落，一块黑乎乎的肉也随之被挑入玻璃罐。
她干净利落地盖上罐子，又认真地帮舍歌清洗伤口，敷上膏药，包扎伤口。一连串的动作，只用了五分多钟。
不得不说，她对刀的掌控力和对伤势的评估力令人叹为观止。黑肉切得恰到好处，深一点会大出血，浅一点会留下隐患。
“谢谢。”
“不客气啦，咱俩谁跟谁嘛。”鲸峦得意地哈哈一笑，举着罐子凑在灯笼下研究。
“嗯？这不是迷香蛊虫吗？母蛊很难培育的诶，感觉有点小浪费。啧啧啧，你看你的肉，都黑了烂了啊，小洞洞里都是白白的卵喔，如果你的伤拖到明天的话，估计你整个人都会变成虫虫之家啦。”
舍歌无视少女生动形象的比喻，林倩华随随便便放的一个小小蛊虫就这么能耐，他不得不小心应对。思衬片刻，舍歌还是决定把身上所受的伤说出来：“我左脚脚板底还有伤……”
“嗯，我看看。”
少女利索脱去了舍歌的鞋子，她也在沙发上坐下，把他的脚搭在自己的腿上。
“银针啊。”看到伤口时，鲸峦轻笑一声，不屑一顾，随意用手把断在舍歌脚底的半截银针捏了出来。
在银针拔出的一刹那，鲸峦惊得眼珠子猛然瞪圆，少女用怪异的音调乍然响起：“卧槽！”
随着银针的拔出，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不一会儿就霸占了舍歌左脚的前脚掌。
见此，鲸峦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她在舍歌的脚底虚点几下，黑色被不知名的力量堵在前脚掌。原本雪白可爱的脚趾头被黑血充盈，变得膨胀庞大。
少女直勾勾盯着舍歌的脚趾，忽然抬手挠了挠头皮，银光闪闪的头发上掉下两只通体雪白的虫子。
“……”舍歌此刻很想昏过去，掉下来的是什么鬼？头虱吗？
鲸峦不理会舍歌，反而十分宝贝地把虫子放进培养皿里。
“会有一点点痛喔。”鲸峦用银针使劲扎了原有的伤口一下，几点黑血泌了出来，银针也沾染了黑血，鲸峦把它举到虫子的面前，两条虫子迅速吸食了银针上的黑血，白胖的身子逐渐染成黑色。
鲸峦用银针挑起虫子，放在舍歌的伤口上。
两条虫子仿佛有灵性般，趴在那个细小的伤口上，慢慢钻进伤口里。
噬骨的疼痛从伤口蔓延至整个前脚掌，舍歌深吸一口气，下意识蜷缩起脚趾。
这还没完。
出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理，鲸峦伸出小手，按在舍歌的手腕上，眉头随着时间的消逝一点点紧锁。
“好狠毒的家伙。”鲸峦重重地哼了一声。
虽说舍歌内力强大，想要抵抗这点小毒自然是轻而易举，顶多昏迷上五六天就能够痊愈。可如果中毒的人不是舍歌，而是倾城那个笨家伙，估计顷刻间就会没命了！
“好了吗？”
“还有一种毒，不过很快的，相信我。”鲸峦安抚舍歌的情绪。
“……嗯，把头虱放到伤口里真的有用吗？”眼睁睁看着头虱爬进自己的身体，舍歌表示那感觉很微妙。
“什么头虱，它们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虫子，冰川白虫啊。”
“喔，它长这样啊。”
显然舍歌是听过冰川白虫的名号的。能驱百毒的小虫，让很多人趋之若鹜，但人类过度的捕捉使得冰川白虫愈发稀少，也愈发珍贵。
“嗯，我跟小虫虫是共生关系啦。他们帮我整理后背，我给他们提供生活环境和营养。”
“在你的龟壳上？”
“屁咧！什么龟壳，那可是世界上最坚硬的后背没有之一啊。”
“喔。”
“唔，好了啦。”鲸峦见两条小黑虫爬了出来，而舍歌黝黑的前脚掌重新变得白嫩，她大舒一口气，把小虫子放回头上。小黑虫在银白的发丝里蠕动几下，眨眼间就消失了。
被鲸峦的行为恶心到，舍歌表情惊悚，“不是还有一种毒吗？”
“被你之前吃的百毒散给消了大半，剩下的小虫虫搞定了。”鲸峦笑着解释，“你中了前两毒后，是不是吃了百毒散？百毒散对蛊毒和你脚板底的毒只能稍稍抑制，但对你后来中的毒倒是有用。”
“怪不得……”舍歌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自己有力量去捉那只小野猫，而倾城却软绵绵地倒下。原因就是当倾城找到中毒昏迷的他，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能喂了几颗百毒散抑制一下。
“舍歌啊，这个家伙是谁啊？用毒那么高超的人很难搞诶。”
“她？”脑海闪过那张清纯的脸，“她或许是九儿吧。”
“九儿姐姐？！”鲸峦惊呼，“不可能！九儿姐姐不会这样对你的！”
“呵呵……”舍歌苦笑，显然九儿冰冷凌厉的眼神令他很无奈，“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啊。更何况，九儿她还没有觉醒，她在不记得我的时候对我下手也无可厚非啊。”
鲸峦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懂非懂。
天子第一号房。
两人难得正经八百地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某物。
“哎，鲜花你弄的这个东西是什么鬼？好像果冻啊。”
“不知道，我在咱门口顶上切下来的。”
“就是那个软绵绵的那个？”
“恩。”
“话说你昨晚干嘛去而复返啊？”
“谁能想到他们那么没节操，在房间里面放摄像头呢？以防万一，我就先回来躺着了。”
“……哈，哈哈。”孔子律无语，在客栈房里放摄像头是要干嘛？偷窥啊？
她警慎地看了看四周，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放心，我检查过了，我们这间房没有。”
短发少女点点头，注意力再次放在从顶端切下的物块上。忽然，她看到透明肉质里面有白色的点点，凑近去看，发现那竟然是蠕动的蠕虫。
“哇！肉里有虫子！啊啊啊我刚刚还抱着这个该死的盒子呢！虫子会不会沿着缝隙爬出来？！”她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使劲拍着自己的衣裳，仿佛真能拍下什么东西。
“拜托，你知道什么叫金蛟盒吗？尽瞎扯淡。”林倩华无奈地看着子律跟猴子似的上窜下跳，“金蛟盒，是枯骨生肉、化腐朽为神奇的奇物啊，这肉就是放上万年也不会腐烂的，怎么会生虫？”
子律一边拍着衣服，一边朝林倩华翻白眼，“说得那么好听，你试过吗？”
“……”林倩华赶紧闭嘴，跟孔大小姐斗嘴简直夭寿。
不过，也的确没人试过把一块肉放万年……
倩华拿起金蛟盒仔细查看，通体雪白的小虫子，圆圆脑袋上方有一颗金色的点，这个特征……
“天哪！冰川白虫！”她惊叫出声，“冰川白虫世间罕有，现在竟然平白得了三条！恐龙，我们太走运了。”
“……一条破虫子稀罕啥。”子律不以为然，“相比起恶心虫子，我认为我们更应该下去吃个早餐，饿死了！”
“门外汉。”倩华冷哼一声，也不解释，直接把金蛟盒扔在桌子上。金蛟盒的开启方式略奇怪，她也不担心有人会来偷开。
子律走到门口，一把推开房门，愣住了。
黎歌客栈的早晨是热闹的。客栈老板花大价钱从全国各地请来高超的民间手艺人，提供食宿，为的就是提高黎歌客栈早餐的知名度。
“羊肉夹馍，好吃的肉夹馍！”
“云吞，荣记云吞！”
“天津灌汤包嘞！”
……
叫卖声此起彼伏，整个大厅吵吵嚷嚷的，如同置身于集市一般。
孔子律看得一愣，用手肘碰了碰林倩华，“哎，大花你看，好多人。我这是瞎了么？还是出现幻觉了？”
“没瞎，我也看到了。”林倩华很自然地走了下去，在荣记云吞的摊位前停下，“净云吞不加辣，谢谢。”
老板抬头看，是个打扮得体的妹子，心里高兴，吆喝了一声：“好嘞！”
“我也要！”孔子律凑上前，“和她一样！”
“好嘞！”
一楼的收银台后，倾城吃着荣记云吞面吃得正欢，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响声。虽说吃得高兴，眼睛却不看饭碗，而是聚精会神地紧盯着游走在各摊位之间的两个少女。
“boss，你说咱们去套孔子律的话怎么样？她看起来比林倩华傻多了。”
“她？”舍歌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摇晃着。听倾城说起子律，他施舍般的往子律二人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别看她看起来傻，其实贼得很，你问什么她都能给你绕开，劝你还是别去丢这个脸。”
“有没有那么厉害……”倾城死死盯着孔子律，仿佛要用眼神在她身体上戳几个洞出来。
“在天子一号房门口，你有见她停顿过吗？这种女人，如果不是傻得凄凉，那就是精明过头了。什么事情都算计进去，估计我们此刻的想法她也能猜个大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