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肉包子，楚离觉得有些郁闷。
她怎么能是要饭的呢？
眼瞎了。
“啊.”
揉了揉脑袋，楚离抬头看清了撞到自己的东西。原来是别人家搭在外面的茶棚柱子。
卖茶的小二从她身旁擦过，抖抖肩上的汗巾，低低地骂了一声：“不长眼的家伙。”
“小二，算账。”茶小二脸色顿时一变，眉开眼笑：“好嘞。”
捧着一只包子的少女愣了愣神，咧开一个无奈的笑容，继续漫无目的往前走。不，应该是有目的，糖葫芦。吃根糖葫芦恢复心情。
经过热闹的街头的时候，有卖艺的江湖人在表演杂耍。吆喝声一阵一阵，看样子很精彩吧。一向爱凑热闹的楚离这次也不例外，往人群里扎去。
小孩灵巧地钻进人群，站在最里圈，不时地喊着：“好。”
奈何楚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能在外面踮脚，看不到，跳起，只看到中央两只脑袋。
人群你挤我我挤你，实在是挤不进去。怎么办呢，她抬头向四周扫视一一遍，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飞上旁边的房顶，不就看得清楚了。
但见楚离足尖踮起，轻轻发力，身子一旋，离地而起，便轻飘飘地落在房顶上。
脚下的瓦片微微动了动。
蹑手蹑脚地爬到房顶的正脊，也不讲究干不干净，右脚往脊顶上一蹬，便坐下了。
下方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热闹得很。就见人群中央两个穿短马卦的汉子，一人手里持枪，一人手里持矛，相互比试着。
两人身后不远处一个半大的男孩，扎一个朝天小辫，手中托着一个铜盘子，向人群中央吆喝着：“各位叔叔大爷、各位大哥大姐、兄弟姐妹，南来的、北往的，赶集的、上店的，保媒的、拉纤的，我这两位哥哥自小习武，练就一身好本事，看在他们这么卖力的情况下，还希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叮铃铃几声，铜盘子里倒是零零稀稀落下几个铜板。
小孩子没钱，又看得起劲，觉得有必要犒劳一下两个杂耍艺人，在自己的小荷包里摸了摸，“碰”地一声轻响，扔了一颗枣糕进去。
那两个比试的汉子一进攻一格挡，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招，无非加了几个腾空翻转的花架子。原来就是这种啊。咬了一口肉包子在空中，楚离觉得没趣。扫视了一遍周围，忽然，眼前一亮。
却是对面一小楼的楼顶上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灰色的大氅把人整个罩住，被风吹得飞扬。不如去看看是什么人？
打定了心思，楚离把最后一口肉包子塞在嘴里，油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立起身子，身形一动，向对面飞去，那人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似的，一动不动。
飞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人背对着她，坐在脊顶。
“嘿，这位仁兄。”
没动静。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一步，又喊道：“这上面好玩么？”
没动静。
睡着了？不可能吧，别说这事房顶，就是坐着没有依靠地睡觉也不可能的。那就是——不理她？有可能。谁愿意搭理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楚离想了想，觉得自己冲动了。脸上颇有尴尬之色：“对不起，在下唐突了。”
说着，转过身子，正打算悄悄离去。
“姑娘真是好兴致。”忽然身后传来一句话。
咦？说她？
灰衣人的身子动了。灰色的大氅无风鼓动，头上一顶乌蓑竹笠，挺像江湖浪子的打扮。
楚离正大眼睛睁打算看看这人的真面目，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双姐姐？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四处张望，叶双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别看了，我在你后面。”
楚离吓得身子一退，往后倒了一步，脚下的瓦片打滑，身子晃了晃。惊慌失措间，忙施了一个冰箭，打在屋顶上，形成一根细细的支柱，勉强稳住了身形。冰箭在下一瞬化为一滩水渍，沿着屋顶向屋檐流去。
“呼。”还好没摔下去。
她刚刚稳住身形，叶双厉声叱道：“平时不勤练功法，就这点本事，还不赶快回去。”
楚离语塞，却听见之前那灰衣人又说话了：“不过时一个小姑娘，何必这么严厉。”
叶双瞪了楚离一眼，厉声道：“还不快回去。”
楚离这才看清叶双的打扮，红裳黑斗笠，每次双姐姐这样打扮一定是有大事。虽然第一次是为了来抓自己回去，那么这次，也是抓自己回去？不对啊，双姐姐明明答应让楚离跟着她了。
她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灰衣人，难道.
“双姐姐，你来找人呀？”
“找你。”
楚离做了个鬼脸，顺着屋檐，一翻身跃下去。“双姐姐，我回客栈去了。”
站在另一旁的灰衣人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低低地笑了笑。
“去山顶。”
她说的山顶自然是偃龙峰的山顶。
桃花纷飞的时候，红衣女子站在树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
山崖在脚下三尺开外，山风在耳边盘旋呼啸，卷起的发丝贴在脸上。她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唇微微张开，吐出几个字：“这些年，如何？”
不是自言自语。因为她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一身灰衣的人，头戴乌蓑竹笠。
灰衣人并没有取下斗笠，往前走了两步，山崖上的山石坠落下去，砸入深深地云海，看不见底。
他静静地看着山崖，语气怅然：“十几年行尸走肉，还能如何？”
“她出来了。”她说。
“又能如何？”他反问。
“我以为你会千方百计去找她。”
“她都在找我了，我何必费力。”灰衣人自嘲一笑。
“是啊，你总不出现。”
“那么，这次出来是为了什么，长老们会轻易许你出来？”
“因为你的事。”叶双的面部表情有一丝波动，但没有持续太久。
“我？谁？”灰衣人突然大喝一声，右手翻转，一枚细小的冰箭倏然成型，就往桃树飞去。
就在这时，隐匿在树上的人猛地跃出，一条分红的身影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狼狈地趴在地上。地上垫着一地落花。
“哎哟。”地上的身影扭了扭身子，吃痛地哀嚎。
叶双的眼睛微微眯起，不悦道：“不是让你回去么？”
原来地上这人正是之前离去的楚离。
“嘿嘿。”楚离从地上蹭起来，奇怪地看了眼灰衣人，斗笠罩着看不清面容。“双姐姐，这是我们逍遥的弟子？”
叶双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不该你管的别管，回去。”
“我这不是好奇嘛。”楚离嘟囔着，身子没挪到半步，一副我就打算在这里赖着不走的样子。
她好奇地盯着灰衣人的斗笠，看着看着便想伸手去掀开，却被一只扇子给打掉了。灰衣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别好奇。”
楚离吃痛，缩回了手，一边揉着手背，一边笑道：“你既然是会使我们逍遥派的功夫，那便是同门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已不是逍遥的人。”这句话是叶双说的。
“什么？”
灰衣人苦笑：“没错，十一年前，我已被逐出缥缈峰。”
楚离瞪大眼睛，看了看叶双，又看了看灰衣人。为什么这种事她从来没听说过？十一年前，好歹她也五岁了吧。
“告辞。”叶双向灰衣人开口道。
说完拉着一脸茫然的楚离往山下走去。
灰衣人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抬起斗笠，苦笑一声。消失在原地。
回到客栈的时候，叶双瞪了楚离一眼，语气沉重：“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在长老们面前提起。”
楚离在桌子上找水喝，茶壶里还有水，倒了一杯。咕噜咕噜喝下去，神秘兮兮地问道：“双姐姐，那个灰衣人究竟是谁呀。”
叶双没有理会她，摘下斗笠，挂在墙上。见叶双没有开口的意思，楚离马上拍着胸口补充道：“你放心，我就是好奇，绝对不会给别人说的。”
“我说过，不干你的事不要过问。”
“什么嘛。”跺了跺脚，兀自发着小脾气。不一会却眉开眼笑起来，“双姐姐，我给你倒水。”
也双见她这副样子，嘴角泛着一丝笑意，没有忧虑真好。
“双姐姐，你给我点银子呗，出去玩没吃的会饿死的。”说着，煞有介事地摸摸瘪瘪肚子。
叶双忍不住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