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闭上双眼,虞心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在看见与黑暗截然相反的光,她原以为自己会堕入无底的地狱,在那森罗炼狱中一日复一日诅咒着那些该死的肮脏不堪的人。
或许千万年过后她都不能忘记左铭,也忘不了芙妃。
一睁开眼睛,她便看到一张男人的脸,精致得如同女子,若不是那充满男性特色的眉毛,虞心儿差点以为这个人是个女子。
哼!莫非芙妃给自己灌下的不是无解之毒半岁丹,而是左铭又想出什么新花样儿变着法玩我?譬如说陪睡?
虞心如此想到这些嘴角一扯,竟露出一抹令人骇然的冷笑来。
左铭,若是你这次还让我活了下来,他日你定会知道这是你自负的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她笑得嗜血而又残酷,和着阴冷,宛如从地狱爬来的恶鬼。
这是那人美则美矣,面上却半点血色也无,虞心儿的目光顺着男子柔顺地黑发往下看去,只见男子脖颈上有一双刺目的青紫手印掐痕,与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虞心儿面不改色,目光继续下移,看见男子的胸上腹部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迹,看起来像是掐的和用什么钝器划的,还有一些地方有血迹,看着并不多,可虞心儿知道,这些伤口只是不显眼而已,只要这个人动弹一下,哪里有伤口哪里自然会渗出血来。
这一幕瞧着,可真是眼熟得紧。
虞心冷笑了一声,这种事左铭可没少对她干过,她也没少对其他人干过,那现在这人是谁干的?
莫非是芙妃那个疯婆子妄图用这种方法激怒左铭,用左铭的手杀了她虞心?
若真是如此,虞心恐怕死后不会怪芙妃了,说不定还会感谢她,也算是芙妃这辈子做了件功德事。
虞心伸手朝那男子的脸拍了两下,没冷透,也没醒来,便甩了甩手然后撑着手坐了起来,旁边的人一丝不挂,她到还穿的整整齐齐,也不晓得芙妃想做什么。
不过管那疯女人做什么,白的浪费时间,既然还活着就该想着怎么拉着左铭一块儿下地狱。
他们两个都是不该得到救赎的肮脏之人,最好的归宿不该是这深宫的富贵繁华,而是那恶心瘆人的森罗地狱。
这个人……
虞心回头看向男子,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厌恶。
她讨厌别人碰她,任何人。
摸了摸头,虞心记得自己之前戴了一支羊脂白玉牡丹簪,温润灵性,用来结束这人的命,倒是可惜。
岂料伸手一探触感冰凉,拿在手里怎么也不像是玉簪子,取下来一看,却是一支金簪,瞧着有些眼熟,虞心想不懂芙妃那疯女人在卖什么药,这时候还要给她换根簪子。
莫非是贪了她那根羊脂白玉簪子?
这疯女人本就是疯的,正常事她也做不出,贪了就贪了吧。
虞心没往他出做想。
玉簪金簪又如何,反正都是刽子手里的要人命的利器,沾了血谁也比不得谁高贵,皓腕高抬,其势凌厉,可见虞心是多么的得心应手,现在只要她下手,那个模样精致得男子就能立马没了呼吸。
“嘶。”有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出现得倒是巧。虞心皱起了眉,她下意识地认为这又是芙妃故作的安排,只是她再不知芙妃那疯脑袋里都安排了些什么。
那出声之人正是郡主府的大丫鬟白鹭,她不仅是郡主府里的大丫鬟,还是当今皇帝陛下看中的从宫里送来郡主府的丫鬟,见主子什么表情就知道该说什么话,一改吃惊神色,赶紧跪了下去并解释道:“原来郡主是起了,奴婢见今日时辰已晚郡主还未起身,斗胆在外头询问了声,不见郡主有回,这才没了规矩进了来看看,还望郡主饶了奴婢。”
虞心闻声眉头皱得更深,这声音也忒耳熟,和在她身边跟了八年的白鹭简直一模一样。
跪着的白鹭没听见虞心的声音,大着胆子想偷瞄一眼主子的反应,却正好听见那人说:“你抬起头来。”
简简单单五个字轻易地让丫鬟的心狠狠一跳,那颗心就像是荷叶上的青蛙,受了惊地野猫,白鹭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又不敢违逆郡主,心里再害怕也得抬起头来让郡主瞧瞧。
虞心瞧着跪着的小丫头战战兢兢把头慢慢抬了起来,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人哪里是声音和白鹭一模一样,分明是她就是那个白鹭!
那个已经死了两年的白鹭!
“原来我还是死了。”虞心近乎自暴自弃地说,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原本坐着的人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幸得床铺得厚实,倒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白鹭却叫虞心给吓傻了,那句“原来我还是死了”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吓得她七魄少了三魄,接着有看见虞心直愣愣躺了下去,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直接吓得连最后魂飞魄散的,也没顾上去看看虞心到底有没有出事,大叫一声就跑了出去。
虞心觉得闹心,心里却想着白鹭恐怕是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两年了,也不晓得地狱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她死了有白鹭等着,那左铭死了呢?
想到这里虞心精神一振,只觉得到了这地狱也没什么不好。
没过多久两个丫鬟进了来,是鹊喜和纸鹞,白鹭去请御医去了,其他人找府里大夫的找府里的代夫,余下的去了城内医馆请大夫。
这便是朝阳郡主,是被至高无上的那人给予了无上荣宠的朝阳郡主。
鹊喜和纸鹞互相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名为恐惧的目光。
“鹊喜,你说郡主会不会……”
“嘘……你吃了豹子胆啊。”鹊喜低声骂道。
纸鹞赶紧闭了嘴巴,小心翼翼地隔着门帘看着屋里,隐隐约约什么也看不清楚,她想起昨天拉着她的手求饶的男子,觉得难受极了。
鹊喜和纸鹞不约而同进了屋就没再往前,她们都不敢,不管是面对那位刚睡醒的郡主,又或者是命将呜呼的郡主。
“你去。”鹊喜捅了捅纸鹞的胳膊。
纸鹞赶紧摇头,昨儿个郡主还想将她和那位公子一块儿埋了呢,她才不想去,“不不不,你去。”
“你先去。”鹊喜又说。
“唔……你先去。”纸鹞再次摇头。
去还是不去,像是皮球一样被这两个丫鬟你踢给我我踢给你,一副要踢一辈子的架势。
床上的虞心听着两丫鬟碎碎叨叨心里不快,哪怕再懒得开口说话为了耳朵也不得不出声了,“你们两个现在去静室。”
静室,是郡主府中下人思过的地方,一日三顿打,不得饭吃,不得水喝,主子想起来了就熬出头了,主子要是想不起来,等来的只有死亡的黑暗以及一卷草席白布。
静室静室,明明是个斯文的名字,可那处没了的人命,怕是比那处放的藏书还要多。
虞心说得轻巧,听在鹊喜和纸鹞耳里却是五雷轰顶一般,赶紧跪下求饶。
虞心更觉得聒噪,每当这时候虞心才觉得白鹭挺合心,至少她知道要看脸色,不会在自己犯错后还没脸没皮要求饶。
“名字。”虞心不耐烦地开口,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也不晓得在看些什么,旁边****着的人对她而言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鹊喜闻言一喜,以为郡主是要松口,赶紧报上了名字,“奴婢鹊喜。”
郡主跟前的丫鬟都是郡主亲自赐名的,恐怕会念上几分旧情。
纸鹞听了鹊喜的话才晓得郡主是在问她两的名字,回答便慢了半拍,“奴婢纸鹞。”
“纸鹞……”虞心低念了一声。